王德榜满头大汗的迎上来,他的眼中有一些紧张之色,他向张瀚叉了下手,说道:“大人来看试炮?”
“倒不是专门来。”张瀚笑道:“不过来了当然也得看一下。”
“是”王德榜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有些奇怪,今天试十二磅炮,若昂他们不在,怎么调试也打不中靶”
张瀚刚要说话,这时他看到一个瘦小身形的中年男子站在大炮边上,手中拿着硬笔和纸板,正在抓着头计算。
“这是哪个?”孙敬亭问道:“看着眼生,不象是咱们的人。”
王德榜道:“这是孔先生带来的朋友,他们几个说是喜欢火器学说,这个孙先生还著过书,看咱们屡不中靶,这孙先生也是热心,要帮着计算一下弹道。”
这时那姓孙的中年男子一把丢了纸板,大声叫道:“错了,不是铳规和矩度计算有误,是装药量不对,按距离和炮弹重量,这射药需要再加三钱!”
这人看来也是个痴人,孔敏行已经过来和张瀚打招呼,旁人也过来彼此见礼,这人却只管算自己的,算好之后就是大喊大叫,脸上也满是激动狂喜之色,看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时难以自拔了。
“这是孙初阳”孔敏行有些尴尬的道:“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对兵学火器极感兴趣,是以听闻李庄这里有火器局便想着要来,这一来了便是如此模样”
“是孙元化啊”张瀚面色一动,有些意外的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孙元化,字初阳,江南嘉定人,少年时师从归有光的弟子唐时升,后又被唐时升推荐到了徐光启的学馆中学习,青年时期,徐光启进京为官,孙元化也跟着一起进京,后来孙元化考中举人,却和孔敏行一样没有考中进士,于是在京师从孙元化为幕僚,同时著书立说。
东林党的茅元仪就是走的这般路子,孙元化在名声上还过茅元仪,他的恩师徐光启是江南人,勉强也能算东林,其实现在是无党派人士,在东林内外都保有比较然的地位,徐光启的学问能耐是一流,朝中也知道这人是得力的人才,加上徐光启和邹元标等东林大佬颇有交情,朝中也无人为难于他。
由于老师的面子,孙元化虽是举人,却被孙承宗举荐为兵部司务,虽然是佐杂小职,也算是有了官职,将来可以慢慢往上再升。
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在八股文上的举人成就,也不是农学成就徐光启是通才,他的弟子也有精研农政全书的,比如孔敏行,但也有孙元化这样的,只对兵学和算学,几何有兴趣的奇才。
在二十来岁时,孙元化就和徐光启一起受洗,成了天主教徒,后来和利马窦一起翻译几何原本,作出了很大贡献,然后孙元化自己著作了西学杂著、几何用法、几何体论等数学专著可以说孙元化在数学上的成就已经过了那些传教士和自己的恩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数学很强的孙元化也是火器专家和兵学大家,他著有西洋神机,试制了测量火炮仰角的铳规,又规范了火炮药包,还和徐光启一起翻译了矩度,这是测量距离方法,又著有经武全要等兵学书籍,在明末这个时间段,在弹道学和火炮制造使用上,应该无人能过孙元化。
这时王德榜向张瀚道:“大人,要不要听这先生的话试试看?”
“可以。”张瀚按捺下心情,又看了看孙元化,还是决定放弃。
孙元化已经名动天下,著有多本专著,明朝人还是识货的,不象清季那些傻鸟不知道天下之大,徐光启这种身份的人都能入教,邹元标这种和张居正顶过牛的标准清流,也评论天主教的学说是“与吾圣人之说无异”,做出了正面的肯定,孙元化虽不是进士,但他在西学上的成就已经远远过一般的进士,这人将来不仅能当官,而且不比二甲出身的进士差什么,这样身份的人,还不是自己此时能够招揽的对象
王德榜等人取了药包,按孙元化的吩咐加了药包,然后重新捆扎好药包,接着塞入,点火,一切按程序进行,一声巨响之后,几百步外的靶山上尘土飞扬,果然是这一中靶了。
孙元化一脸兴奋,高声笑道:“我就是说按铳规和矩度来测算,怎么可能会打不中!”
王德榜也很高兴,对人道:“记录下新的药量,炮组的人继续测算,继续打放。”
孙元化在一旁听到了,奇道:“这炮不入库收着,或是交给炮队去用,还要继续试?”
王德榜道:“这是测试炮,一直到打坏为止都不下炮队使用。”
“这是为何?”
“一门炮从铸成之后的状态,到正常使用,磨损炮膛使用,总是有不同的状态,要把这些测算的数据记录下来,炮队对不同类型的火炮怎么使用和保养就有数了,另外我们不断测试,也能把着弹点,用药量,火炮在不同地形的数据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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