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败的如此凄惨,朝廷定然会追究责任,杨镐在自己书房里呆了半天,从日中呆到日暮,手中的笔如似有千均般重,怎么也没有办法下笔。
但这样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求助于幕僚行辕衙门已经人心惶惶,杨镐估计已经有幕僚开始写信给同乡好友找别的下家应幕了师爷多出自浙东,他们彼此互相照应,杨镐完了,这些师爷是没有必要给他一起陪绑的。
天黑之后,只有一个小厮进来点燃了烛火,屋子里有一些光亮,似乎也有了些活气。
屋角还生着铜盆,这几天倒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杨镐思绪突然一转,想到如果依着刘铤等人所说,到三月中再出兵,战局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杨镐苦笑起来,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他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连续两天两夜杨镐几乎都没有睡的着觉,他的官是必定当不成了,估计也会下狱,正如万历二十年时的情形一样,只是这一次败的比壬辰倭乱时还要惨的多,杨镐没有什么把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败的这么惨”杨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四路明军,加起来近十万战兵,东虏全族才多少人,四路进兵合击赫图阿拉,一举灭此朝食,想到大军出师之时,自己虽隐隐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亲眼看到大军旌旗飘扬的出战,心中还是有强烈的自豪感和自信现在么,一切都不必再提了。
“要紧的还是把我自己摘出去”杨稿终于打好了底稿,想通了这奏折怎么写。
只能把罪过和错失推到杜松身上,此人是西路主帅,其实也是主力中的主力,贪功冒进,早于其余各路赶到战场,又冒失过河,分兵三处,导致主力被建虏轻松吃掉,实乃此次大败的第一罪人。
马林当然也有罪,兵出三岔堡而抚顺关外已经交战,而该镇不至,比奴众趁胜北驱,守备不设,致虏袭营,兵众亦溃。
写完这封奏疏,杨镐叫一个书启幕僚进来誊写了,接着给方从哲写了封告罪的私信,然后便是蒙头大睡,至于下场如何,已经不是他能左右和努力的了。
等杨镐的奏疏一路攒行赶到京师时,京中仍是一片宁静。
北方来的驼骆客和马队从德胜门川流不息的涌进城来,南边的第一批漕船还没到,但从南至北的船只还是很多,把通州张家湾一带的水面给挤满了,从张家口到西便门的官道有更多的商旅,东便门一带也有颇多的辽东客商,这两年辽东并不太平,但也给了客商不小的商机,颇有一些胆大包天的继续和建奴暗中贸易,仍然可以贩来辽东的皮货,人参和东珠等硬货也有一些,因为数量变少了,价格反而翻了几倍,就算这样,人们仍然趋之若鹜,毕竟这些货只要买到手,只有加价卖出去,断没有砸在手里的道理。
流民乞丐似乎还是那么些人,这两年天时开始不好,不是地震就是干旱,要么就是雪灾,四周跑来逃荒乞讨的流民很多,但以京师之大,财富之多,这些流民只要一冬天不被冻死,好歹都能混口饭吃,断然是不会被饿死的。
到处都是贵人的轿子和行商的骡马,也有小户人家出门骑乘着毛驴在大道门附近,到处都是官店,豪奴们或坐或站,斜着眼看人,路过的行人不免就要加快几分脚步,不敢在这种地方多做停留。
进了内城,沿街酒楼商号不断,在寒气犹存的春风里招牌幌子在不停的晃动着,行人的脸上露出富足和安宁的表情万历末年的大明,商贸发展的很快,特别是开海之后民间十分富裕,虽然北方开始受灾,但南方的繁华依旧,而京城中是权贵阶层和富裕阶层最为集中的地方,能在这里买下房子安家立户的人,要么是京营,要么是官宦世家,或是行商,种田的百姓是不会在内城安下家来的。
在街道上也有一些僧道尼姑在行走着,京城中有十几万黄冠之流,大户人家不缺金钱,提前贿赂一下佛祖或是道祖无非是花几个钱,求个心安最好,是以京中佛寺道观众多,也有一些游方的僧人敲着云板,在门户面前化缘乞讨。
从崇文门向前不远,便是皇城方向所在,皇城门内便不是一般人想进便进,塘马赶到时正是午后,皇城三三两两到处都是刚吃了饭在衙门外走动办事,或是站着闲聊的人群,时不时的有一顶绿呢大轿经过,里头坐着的不是部堂也是侍郎,两边的人群赶紧让开道路,由着大轿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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