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加快了,玉娘的伤势没有张瀚想象的重,韩老六重伤之余,力道不足,投枪只是插在肩部,没有裂骨而入,但毕竟失血很多,入肉也深,所以伤势也不算轻。
张瀚和孙敬亭小心翼翼的将玉娘移入车内,两人亲自守着,一路赶向青城。
青城中有汉人大夫,不必理会那些喇嘛或是草原上的萨满,汉医自会将玉娘治好。
两人一路先是相对无言,第二天中午时,眼看青城在望,孙敬亭才向张瀚道:“这事情怪不得你,是我不该擅自将玉娘带出来,也怪我叔父和我们太宠她”
张瀚苦笑道:“不论如何,玉娘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玉娘受伤的角度不同,张瀚如果中枪,很可能是中在要害,想想也是后怕,现在各处的事业都蒸蒸日上,基业越打越牢固,享福的日子在后头,这时候死了可真是不值。
张瀚道:“这个情,当然要还,只是,我一时还理不清爽,且待我从辽东回来再说吧。”
这并不是孙敬亭期待的回复,但也算是一种表态,玉娘男装出来,又为张瀚受了重伤,如果张瀚只想以财帛打,孙敬亭便是会当场决裂。
孙敬亭道:“辽东我当然不去了,我在青城住一阵子,待玉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回灵丘去。有银锭的房子住着,有他帮忙回关内,你尽可放心。”
张瀚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
玉娘昏沉沉的,张瀚估计自己等不着她彻底好的那一天,辽东之行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身后牵扯的人和事太多,没有意外的话,回到青城和卜石兔谈妥,右翼蒙古这里稳定下来,他就可以继续东西。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孙敬亭道:“我很想劝文澜你罢手,这一路行来,看的出来鞑子真不是好东西,往东去,兵凶战危也罢了,若亲见彼辈杀戮我族人,我等又该何以自处?然而在商言商,你毕竟不是读书人,连我亦不是在朝的人,这些话在旁人听来都是激愤无用的话,但以我的脾气秉性,毕竟还是忍不住不说!”
张瀚的内心其实也是矛盾,从素囊和布囊的态度,还有卜石兔的态度,汉人在蒙古人这里是何等地位不必多说,至于那些被掠来的妇人之后,更是多少年的流不尽的汉人百姓的血和泪。右翼蒙古已经与大明和平多年还是如此,左翼蒙古又当如何?
可眼下的事,又是巨大到完全无法拒绝的重利,而且已经不止是张瀚自己一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个时候已经是完全无法抽手了。
“孝征,我明白,明白”张瀚道:“赚了银子,多做些扶危济贫的事,但求心安吧。”
“也只能如此。”孙敬亭说了句张瀚刚刚说过的话,两人征了征,接着一起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事十分顺当,那木儿隔了两天赶到青城,与诸多的麾下台吉一起对张瀚鼎力支持,这一次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大有素囊不服就直接开打的强硬,有这么一个强援出现,卜石兔一脉也是腰板硬将起来,布囊和素囊被压的说不出话来,他们的部下其实也眼红商道的事,一旦张瀚把商道真建起来,不仅光是和裕升一家财,大家都有利可图,只是多少而已。这事定局之后,以银锭收到的风声是很多台吉私下表示,自己的部落欢迎商队过境,抽成的比例也和各家一样就可以。
准备出上道之前,张瀚找到张子铭家。
张家正好在吃饭,贵客临门,张子铭夫妇有些惭愧,也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张子铭的大小子眼神不善,这种半大小子脾气倒是很大,想着眼前这人是祸害自己家的罪魁祸气就不打一处来,可看看张瀚身边跟着的护卫,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只能按下去,只是这种小子不擅长掩藏心思,那点敌意都是叫人看了出来。
张子铭呐呐道:“寒家陋舍,实在是惭愧。”
张瀚笑道:“有茶喝就行,不必在意别的!”
茶倒是有,而且也不是鞑子们爱喝的茶砖,正经的绿茶,也是张子铭保留不多的爱好之一。
待妇人上了茶来,张瀚已经和张子铭闲聊了好一阵子,把这个中年商人的底细摸的差不多了。
张子铭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他的浑家也在院子里转悠,一家人都摸不清楚张瀚的来意,彼此间的地位相差太大了,张子铭是一个要去冒险的小商人,张瀚却是身家巨万的豪商,一个在青城的外城住着,遇到贵人就要点头哈腰,一个住在台吉府里,这几天每天都受到大汗或是台吉们的邀请去赴宴。
整个青城和板升城一带有过万汉人,现在谁不知道和裕升的张少东主?在汉商和汉人们的眼中,张东主已经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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