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朱雄英在尚书房收到韩宜可从山东送来的奏本。
士绅纳粮不比摊丁入亩轻松多少,他的压力也不小,张度好歹还有周志新,铁铉同心同德的三司帮着,还有朱允熥这位亲王镇场,但韩宜可却是孤身一人与所有士绅对抗。
这老头,大有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
看完韩宜可的奏本,朱雄英陷入了沉思之中,结果与自己想的差不多,山东,乃至整个北方,最大的阻力就是孔家。
上千年屹立不倒的大世家,其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在当地有极大的号召力,孔家带头阻挡新政,恐怕整个齐鲁的士绅都会跟着闹起来,一旦闹大动静,形成规模,就不是靠杀人能解决的了。
也就是说,要想在北方顺利推行新政,必须要解决孔家这个大难题,但是孔家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天下的读书人。
韩宜可难,皇帝更难!
斟酌一番后,朱雄英决定把齐鲁之地的水搅浑,只有这样才能找准机会,彻底打破眼前的僵局。
“高阳郡王现在何处?”
既然孔家给脸不要脸,那就彻底把他的遮羞布扯掉,让他们颜面扫地。
而这个亮刀子的人就是高阳郡王朱高煦!
站在殿中的锦衣卫佥事宋忠说道:“回陛下,据跟随之一起的锦衣卫说,高阳郡王自奉命前往山东后走走停停,一路吃喝玩乐,如今才到徐州府!”
朱雄英听后却是笑了笑,说道:“三个月还没出直隶,别人是骑马赶路,他是驮着马跑路,真有意思啊!”
朱高煦是什么人,朱雄英是一清二楚,他早去山东也没什么意思,先礼后兵,韩宜可已经礼过了,该出兵了。
这小子手上握着一百锦衣卫和一百虎贲卫的兵权,是朱雄英赐给他干活用的。
“派人去告诉高阳郡王,让他立马去山东曲阜,该干活了,别给孔家留脸面,狠狠的打……”
“必要之时,可以杀人,但是不能胡乱杀人,以防激起民变,所作所为是要让孔家屈服,顺利推行新政!”
宋忠拱手道:“臣明白!”
“还有个事!”
朱雄英继续说道:“接下来朝廷会有大动作,需要用锦衣卫办事,如今锦衣卫有多少人?”
“回陛下,衙门尚有五百六十二名锦衣卫,都是缉查办案的好手!”
朱雄英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缓缓说道:“这点人恐怕不够啊……”
“将来还要在北方,甚至国外设立分部,用于刺探各势力的情报,以便用于动兵作战!”
“这样吧,锦衣卫开始扩编,先扩到千人,另外,各编制和官职也要重新制定!”
说着,随后拿起一道奏本,说道:“这是朕重新制定的锦衣卫衙门任命,张虎不在,但朕不能等他回来,你暂代指挥使之职,把这件事抓紧时间办了!”
“你们锦衣卫每次抄家都会留下一成当作公费,扩编的银子不用朕给你了吧!”
宋忠立马说道:“回陛下,衙门里还有些钱,扩编所用应当是够了!”
朱雄英微微点头,说道:“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不要求能成型,但至少要能用!”
“臣明白!”
锦衣卫本身就拥有刑狱和巡查缉捕之权,可以越过三司法直接执行皇帝决策,一旦扩编,权利只会越来越大,所以自然要分权,而且要分成相互钳制的两股人。
所以原本的镇抚司一分为四,分别为东西南北四个镇抚司。
北镇抚司掌管诏狱,负责缉捕和审查,南镇抚司监察锦衣卫内部的法纪,军纪,至于东镇抚司则负责大明之外各国,各势力的情报,西镇抚司权力最小,负责仪仗。
指挥使依旧是张虎,正三品,北镇抚司使宋忠,从四品,兼任正三品指挥同知(虚衔),沐春的弟弟沐昂担任南镇抚使,兼任正四品指挥佥事。
东西两个镇抚司先确定下来,以后待建……
……
曲阜衙门内,韩宜可提着毛笔一册空白奏本上写着目前新政的情况以及面临的处境。
他心里清楚,孔家是不可能妥协的,三天时间不过是缓兵之计,孔家需要缓,韩宜可也需要缓。
韩宜可在孔家大堂的那番话在孔讷看来不是好言相劝,而是赤裸裸的辱骂,对孔家的蔑视,对他衍圣公的羞辱。
孔家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纳税,孔讷纠集族人和有名望的士绅已经商议好了对策,三天后,他要正式和韩宜可开战。
而韩宜可已经打算动兵了,虽然他这个巡抚有调动山东都司兵马之权,但这种事还是要先禀明朝廷为好。
……
江南!
各地方士绅豪强已经得知吴家兄弟顶大诰告御状的事情,接着皇帝一定会派人来查,他们干的那些破事一定瞒不住。
不过,以许家为首的大士绅并没有慌张无措,他们本就没想瞒着此事,即使没人告御状,这件事也瞒不过江南的三司。
一旦皇帝彻查,先倒霉的不是士绅,而是以地方三司为首的官员。
以小皇帝的秉性,他早就开始动刀子推行新政了,但直到现在他都没动用武力。
他的目的已经被江南士绅猜到,首先,新朝初立,不宜大肆屠杀,背负暴君之名,即使小皇帝不在乎,但以老洪武护犊子的性格,也一定不会让孙子胡乱杀人。
其次,小皇帝不是傻子,他比老洪武算计的更多,他是既想让割士绅的肉,又想让士绅带病帮他干活,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但这也恰恰证明,小皇帝还用得到这些士绅,也有忌惮之心,不然早就派人拿着口袋,带着刀子明抢了。
归根结底,大明还离不开士绅,还需要他们帮着官府管理乡里,而朝廷免除他们的丁税和土地税,算是一种背后的交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只要小皇帝还想坐稳这个江山,权衡利弊下,土地之事,他不认也得认。
除非他能找到取代士绅,治理乡里,教化百姓的方法,不然就动不了士绅。
士绅的身份和作用,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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