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波赵姝妍站在最高层,自是能根据情况倒推下。
而今再看凌降曜去打探,却还不曾得到消息,那就很明显了。
平阳公夫人她啊,比起儿子,更看重的是丈夫和平阳公府的爵位。
为此,她可以不认儿子。
凌降曜岔开话题,“这次乡试,是定在幽州。我亦欲参考。”
他已有秀才之名,自是想再有个举人,更甚者是进士。
虽然他今后可继承爵位,但有了功名和没功名,今后进入官场自是不同的。
就譬如那位安襄侯萧疏隐,别看他继承侯府,人人尊敬,但当年他能得宠,不但是因为他武艺超群,往日里能陪帝游猎,更因着他十几岁时已有举人功名,才华自是不必说。
而在京都,二世祖里能有功名者,寥寥无几,多数都是靠祖辈庇荫,捐个官挂个闲职,到底是毫无实权的纨绔。
赵姝妍微讶:“缘何非得在幽州?你亦可去京都,以咱家的条件,请人替你蒙题亦可。现在去幽州需得经过黑山下的安驰官道,那处匪寇猖獗,前段时间亦入城烧伤抢掠。”
“我更听说,就是崔岸雪将军都是在那处遭了难的,而今都下落不明。”
凌降曜若有所思,“年前您和三叔是如何通过地界的?”
“我家中请了人护送我等,而且是绕路从泉州而行的。”赵姝妍说着,慢慢道:“现在出发,绕路时间可能会有些紧张。”
“不必。此次朱符游定会安排屯兵护送学生,我混入其中,并不妨碍。我此行是想问您借幽州赵家的手令。”凌降曜道。
赵家是幽州首屈一指的豪强世家,且族中自有经营,这一路而来,自是有相应商号护送。
赵姝妍:“可是可以,但既有屯兵,怎生还要起手令了。我给你一封信,拿着去赵家,自是有人照应你的。”
“我这次得了个黑山寨的逃犯,您且猜猜,我问出些什么?”凌降曜温和地笑了笑。
这回,赵姝妍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幽州赵氏盘踞多年,如今幽州的同知就是赵氏人,更是幽州的实际掌管人。黑山是三城交界之处,距幽州最近,却屡屡骚乱其他两城,反倒是幽州受罪最少。”凌降曜慢慢道。
“而幽州来的通商商队也损失最少,若说没有赵氏的插手,如何能这般安定呢!”
赵姝妍敛了表情,“慎言。你这是说我赵氏与黑山贼勾结!就凭一个逃犯的满嘴胡话?”
黑山贼牵涉颇深,且不提前头崔岸雪的事,光是其他……
凌降曜笑了笑,“我本来也是不信的。但那周羡进了姜映梨的医馆啊!”
“姜映梨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名扬到幽州黑山贼口中吧!定是有人指点过的。”
顿了顿,他斜睨着赵姝妍,“您对姜映梨有些不喜。”
不然,不至于送个贼匪过去。
“为何呢?”他很好奇。
赵姝妍:“……你莫要浑说。”
她呼了口气,就知道凌降曜是个不省心的,难怪今日来寻她,她还以为是想知道沈隽意的身份,结果晃悠聊了半天的闲话,如今才说到重点。
“令牌我可以给你。但我赵家也不是被吓大的,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便罢了,若是去了幽州还这般嚣张,就算你是姻亲之子,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赵氏能盘桓那么多年,可不是省油的灯。
“多谢三婶提醒。”凌降曜微微一笑。
赵姝妍起身打开箱笼,取了手令出来,是一块黄铜质地的令牌,上面绘着赵氏家徽,入手沉甸甸。
这是每个赵氏嫡出出身就有的。
她随手丢在桌上,发出铿锵的声响。
凌降曜也不恼,捡起令牌,细细摩挲,脸上浮起满意的笑。
“我不知道你想拿这令牌如何调人对付沈隽意,”赵姝妍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瞬间,那就想出口气。“但你是无论如何都赢不得他的。”
“哦?”凌降曜不以为然。
那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就涌到喉咙口,赵姝妍:“你不是想知道,为何你娘和你三叔,还有你谢表兄都对沈隽意的身份讳莫如深,甚至都不肯叫你去围观认亲吗?”
“这不也是你今日来寻我的目的吗?”
“现在我告诉你,”赵姝妍俯下了身体,目光里涌动着恶意,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才是平阳公府的真世子,而你只是个假冒货。”
凌降曜一愣,蓦地抬眸看向赵姝妍,眸光锐利如淬毒的刀锋。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似乎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甚至他娘为何待他冷冷淡淡的,都不曾过问他的身体状况的细节都一一浮现……
“你们早就知道,全都早就知道……”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心间震撼恼怒之余,更有疼痛,唇齿间都有血腥气。
所有人都将他当成最不要紧的,把他当成傻子瞒着!
赵姝妍并不惧他的眼神,而是慢慢道:“你身体不好,总是不好叫你知道后操心的。放心,如今来看,大嫂并没有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意思。”
“而今朝中震荡,边境又不稳,又处有天灾,陛下已是心神俱疲,此时若是爆出这件事,恐怕公府的爵位难以保住。”
“再来,沈隽意而今并不见出挑之处,自是可以取舍。所以,你现在还是安全的,至少这世子之位还是稳当的。”
“今后呢?”凌降曜脱口而出。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心情动荡,闭了闭眼,强忍着愤慨,站了起来,又看着赵姝妍,硬邦邦道,“多谢三婶告知。赵家的事,我绝对会烂到肚子里的。”
这就是肯交换隐瞒了。
赵姝妍笑眯眯,“那自是最好不过。不管如何,我也当了你多年婶子,待你自是比待那个沈隽意要强。”
“对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你去幽州若是得空,可以去陈氏药行看看。”
“兴许会有点让你开心的事情。”
目送着凌降曜离开,虽失了令牌,赵姝妍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她哼着曲,让人去拿了凤仙花汁来重染指甲。
如今,全部都明了牌,这局面才是真正的有趣起来了!
正这般想着,心腹丫鬟就匆匆走了进来,压低嗓音道:“夫人,从幽州传来的信,是陈氏寄来的,已经是今年第三封了。”
“烧了。”
赵姝妍面无表情地伸开纤纤玉指,“再忍两个月……不听话的狗,就该棒杀了。”
丫鬟打了个寒颤,颔首应着。
而凌降曜回到院落,看着屋子角落摆放着的多宝格架,上面尽是昂贵珍稀的装饰品,很多都是旁人费尽心力送上来讨好他的。
有青玉金蟾琉璃摆件,巴掌大的红珊瑚雕刻船……
他看着,却感到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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