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彰咳嗽了一声,吸引两人注意力。
“沈公子,你母亲可有与你提起我小叔?我小叔是谢危岑,镇国公府的幺儿。”
沈隽意淡淡道:“不曾。”
“那……”
沈隽意截断他的话,眸色平静如无波无澜的湖面,“谢大公子。”
“我娘与我爹年少夫妻,感情和睦,在天水村人人皆知,他们只得我一人,我既无兄弟姐妹,我娘亦与他人无干联。”
“若有疑惑,你们尽可去杏花村李家打听我娘的品行。”
讲到这时,他的语气愈发冷淡。
谢知彰解释道:“我并非质疑令堂的高洁品性。只是,你与我小叔少时几乎有九成九的相像……”
“所以,谢大公子是以我的相貌为基准来确认血脉?”沈隽意迅速接话道,“这世上样貌相似者,并非只有亲眷。”
这点姜映梨也认可,她附和道:“是的。便是天南地北,气候环境截然不同,毫无血缘干系,却面容一般无二亦是不少。”
前世网上多少人相隔千里,样貌却比兄妹亲缘还要相同的。
比起这些胡乱猜测,当然是从科学层面验证更加有根据。
谢知彰不以为然,“兴许是有这种情况。但我对沈公子一见亲近,就与见了自家兄弟一般,可见这就是血脉牵引。”
沈隽意:“……”
姜映梨:“……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因为看沈隽意长得像你小叔,从而产生的爱屋及乌的感受。”
“绝无可能。”谢知彰摇头,他望向沈隽意,“沈公子难道没有见了欣喜,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沈隽意闻言,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凌昭昭那张嚣张刁蛮的脸。
他迟疑了下,果断摇头:“……没有。”
谢知彰到底是行军打仗多年的人,虽心有失落,面上却不显,颔首道:“是我唐突。我会先回去调查,届时再来叨扰。”
他本来也是这般打算,没想到赶巧撞见,一时乱了心神,错了次序。
说着,谢知彰起身欲离开,他望着沈隽意道:“沈公子也可细细问询令堂。不管你我是否真有亲缘,但我与你一见如故是真,若有可能,还是愿能结兄弟缘分。”
“告辞。”
说完,他一拱手,走出屋外。
谢知刚和亲卫正站在屋檐下叨叨,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哥,你们这就聊完了?要走了吗?”
亲卫已经去牵马。
谢知彰淡淡应了声。
谢知刚挠了挠头,“是该早些去客栈落定。咱们还得找小弟的下落呢,不然都没办法跟娘交代……”
他被赶到外面,落雨哗啦,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他一时也没听清里面的谈话内容。
虽然,他也并没这份好奇心。
谢知彰无语地觑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姜映梨拿着三把油纸伞出来。
谢知彰未免她误会,主动解释道:“我三弟,不大清楚状况。”
谢知刚的确不曾见过谢危岑,他对小叔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府中的交口相传,以及那张供奉的图。
兼之他素来粗枝大叶,竟也不曾从谢知彰的行为中推测出其中关联。
姜映梨没有多言,将伞递了过来,“风雨磅礴,此去客栈不算太远,谢大公子可打伞慢行。”
谢知彰本想拒绝,旋即像是想到什么,顺手接过,“多谢费心。今日打扰了,下回再正式上门拜访致谢。”
说完,他将余下两把伞抛给谢知刚和亲卫,几人就冒雨翻身上马离开了。
沈隽意正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姜汤,神色看不出任何波澜。
姜映梨见他头发半边都是湿漉漉的,就简单挽了发髻,转身取了干爽的帕子,走到他身后,拔掉木簪。
木簪是沈隽意自己雕刻的,手艺显得有些粗糙,但经过这些年,簪子早已磨得光滑润泽。
字写得好,就得手稳,为了练习有些人会去学习刻章雕刻。
沈隽意为了减轻家负,就抄书卖钱,但抄书字好坏亦是价格迥异。
为了练字,他就去粗略地摸索着学过雕刻。
他没精力钱财去买料刻章,故而就选了最便宜的雕木。
前些年家里的粗糙的雕件俱是出自他之手。
姜映梨觑着木簪,就想起埋在箱底的那根雕竹玉簪。
那次去银楼遇见何夫人,她买那根玉簪本是心血来潮,结果到如今竟都没送出去。
若非上回翻箱倒柜,她还真记不清。
沈隽意见她半天没动,微微侧首,“怎么了?”
姜映梨回神,边帕子细细地给他擦拭湿发,边回道。
“没事。我就是感叹你发质好,用木簪挽发有些可惜,应当用个好簪子,亦或者是好发冠。我替你挑个……”
沈隽意突兀地叹了口气,陡然转身,握住姜映梨的手。
触手微凉。
暖意透过相触的肌肤而来。
他认认真真道:“阿梨,我没生气。”
姜映梨一怔,旋即好笑道:“我当然知道。”
她根本没想过沈隽意会因此生气。
她坐到他身边,“说来这还是月初我去朱府之事。但那时要府试,我不愿令你心烦意乱,本想选个日子与你说,不曾想一耽搁,竟是撞见正主寻上门。”
“你如何想?”
沈隽意奇怪地觑着她,“你我同村多年,知根知底,你竟信这些无稽之谈。”
“再说,这一切全凭他们信口开河,毫无对证,太过偏颇,如何能信?我又不是话本里的主角,多年后有贵胄世家认我为子,供我青云梯,扶摇直上。”
姜映梨见他脑子清明,条理清晰,有些尴尬:“……你说得有道理哈!所以你才对谢大公子态度冷淡?”
“他们这般人家,要当真有子嗣流落在外,为何早先不找?却在时隔多年,光凭三言两语就贸然寻来,”顿了顿,沈隽意垂着眼脸道,“还是在北境打仗的关键时期。”
“而他们身为军中将领,竟还抽空千里迢迢来做这些闲事,怎会只是简单认亲?”
“定是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
而他,并不想牵涉其中。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