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中途被伯爵夫人叫醒过两次,又听到两位小大公的哭闹声而忽然惊醒,第一执政公民或许会从演出开头,一直睡到闭幕……”
在后台一侧,乐队团长戈赛克默默听完了包厢侍者的叙述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5法郎的银币,将对方打发走人。
很快,戈赛克就回到幕布后面,他抬头望着大厅里,权贵们的一座座包厢,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显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很显然,共和国的执政官压根就不喜欢音乐剧与咏叹调,那些贵族们附庸风雅的文艺气息,在安德鲁身上就看不到一丝一毫。
戈塞克是一个贫农的儿子,出生于奥属尼德兰的农村。他在乡村教堂,以及后来的安特卫普的大教堂里,受到过初步的音乐训练。
17岁时,戈塞克选择定居于巴黎,在巴黎富有的资产阶级和贵族音乐爱好者的乐队供职,行使音乐“监督”的职权,并亲自创作室内乐、交响乐和小型歌剧。
自1774年起,他受聘于波旁王室的音乐(大歌剧)院,并为该院写了许多作品。而当歌唱学校于1784年并入音乐院时,戈塞克立即就被任命为该校的主要管理者之一。
等到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贫农出身的戈塞克坚定投身其中,并把自己作为作曲家、音乐教员和组织者的经验贡献,宣布给了大革-命。
自1789年起,他同萨雷特共同创建了一所属于普通民众的新的音乐学院。1792年,他同一个歌唱家小组被派往他的故乡比利时(奥属尼德兰),在那里进行宣传“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演出。
1795年,戈塞克当选为新的法兰西学会艺术院的院士,还被任命为音乐学院五位督察员的主-席……
然而很可惜的,身为第一执政的安德鲁对于艺术,尤其是古典音乐方面,始终不怎么感冒。而且以穿越者那有限的、浅薄的音乐常识,认定了德意志才是古典音乐集大成的代表。
因为在安德鲁的记忆中,十八与十九世纪的音乐大师,基本上都属于德意志人,这其中就包括巴赫、舒曼、贝多芬、瓦格纳、勃拉姆斯与约翰斯特劳斯父子。
至于法国耳熟闻详的音乐家,的确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有个叫鲁热·德·利尔的军官谱写了莱茵战歌(马赛曲),但他却在热月政变之后,居然成为了保王党的同情者。
要不是因为“马赛曲”被安德鲁钦定为共和国的国歌,鲁热本人或许早就被送到中央高原的采石场,劳作到死。
如今,在穿越者的眼中,一名科学家、一位机械工程师,或是一名外科大夫,其自身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一个法国最杰出的乐团的存在。
以安德鲁为首的督政-府,之所以对于画家、雕刻家、珠宝鉴定家等艺术家给予一定的关照,一方面,是他多少看在老朋友达维的情面上,爱屋及乌的举动罢了;另一方面,法军从各个占领区掠夺而来的海量艺术品,也需要这些专家去努力甄别它们的真实价值,以便在日后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至于眼下法国的音乐家们,安德鲁最重视的其实是33岁的艾蒂安·尼古拉斯·梅于尔,以及他创作于1794年的《出征曲》。该歌曲曾被第一执政誉为“《马赛曲》的兄弟”。
在后世,梅于尔一度被誉为“法国大革-命时期最重要的法国歌剧作曲家”。他出生于济韦,父亲是一名葡萄酒商人。
梅于尔从小就展现音乐天赋,1778年师从埃德尔曼学习钢琴和作曲,不久便以作曲为职业。其后成为格鲁克的学生。并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任教。
安德鲁赞赏认为梅于尔创作的《出征曲》,属于当下最伟大的法语歌曲之一,仅次于《马赛曲》。它对战争时期唤起斗志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安德鲁甚至还将《出征曲》作为德意志方面军(上下莱茵集团)在德意志战争时期的军歌。
其歌词大意为:“革-命的歌声多嘹亮,胜利为我们扫除障碍,自由引导我们步伐。从波罗的海到地中海,遍地军号已吹响,战斗的时刻来到了。发抖吧,法兰西的敌人,嗜血而骄奢的国王!至高无上的人民在前进,暴君快快滚进棺材!……”
基于此,画家达维曾私下劝告音乐家戈塞克,如果他想要获得第一执政的赏识,让督政-府加大为法国音乐事业,以及巴黎音乐学院的拨款力度,就必须拿出让执政官满意的作品,尤其是要为眼下的战争服务,继而提升官兵士气的军乐方面。
于是乎,戈塞克便呕心沥血,创作出一首名为《七月十四日之歌》交响乐。而为了获得执政官的支持,他还带上了乐团全体成员,从巴黎干里迢迢赶赴杜伊斯堡进行演出,却并未得到安德鲁执政官的好评,以至于后者在歌剧院里再度睡着了。
尽管遭遇挫折,戈塞克到没有气馁,他不断的给自己鼓劲加油,要继续为身边的乐团,为法国音乐创造机会。
等到在从杜伊斯堡返回科布伦茨的大本营时,安德鲁一行人,包括贝尔蒂埃的总参谋部,侍从副官处,以及戈塞克乐团在内的一些非战斗人员,分别乘坐数艘高压蒸汽船,沿着杜伊斯堡的莱茵河,逆流而上,先行抵达一百多公里外的科布伦茨。
因为科布伦茨位于莱茵河的中端,这里水路交通便利,还能借助科布伦茨附近的摩泽尔河直达法国腹地梅斯。数周前,当安德鲁离开兰道时,就已下令将统帅部大本营搬迁于此。
此外,科布伦茨也是法属德意志方面军,即上下莱茵集团的后方总医院的所在地。那是无论哪个方向战场上的法军重伤员,都可以先行经过战地救护所的简单处理后,再借助蒸汽运输船,于10个小时内,送到设施齐全,消毒环境好的后方总医院。
傍晚时分,五艘蒸汽运输船,将安德鲁一行人送到科布伦茨大本营。上岸伊始,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就感觉身心疲倦,在进入大本营后,晚饭也没吃,直接进到自己的房间,早早休息了。
或许是早已适应了这种长途旅行,尤其是蒸汽船那无休止的轰鸣声,精神抖擞的安德鲁不仅没有丝毫倦意,还在晚餐期间接见了在统帅部担当外交特别助理的巴泰勒米男爵,详细听取了他执行“巴巴罗萨行动”的前期准备工作。
晚餐之后,安德鲁继续批阅来自巴黎督政-府的各种公文,直到半夜10点,依然没有睡意的执政官决定在军营里溜达、溜达。
在副官萨瓦里少校的陪同下,毫无目的的安德鲁闯进了直属近卫师团的驻地。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一种用牛油炸出来的美味食物的味道,于是腹中顿感饥肠辘辘。
“萨瓦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安德鲁循着方位,连续嗅了嗅空气中的香甜味道。
“当然是用牛油炸出来的洋葱圈了!”副官笑着回答道。
炸洋葱圈属于法国士兵最喜好的小零食,其做法也比较简单,就是横切好的洋葱圈逐一在蛋液中拖一下,再裹上盐、黑胡椒;随后,锅置大火上放油(通常是牛油)烧至六成热,再将洋葱圈裹上面包糠,逐一放入锅中炸;等到炸至金黄色后捞出,沥干油分装盘;最后,淋上蕃茄酱与蘸些椒盐,即可食用。
之所以选择牛油,那是它可以让洋葱含有大量油脂,继而提高了伙食的热量,也使得洋葱变得滑腻,涂抹起来很轻快。
等到安德鲁也想上前,找士兵们分一杯羹时,副官提醒执政官,那是他们身后跟了两个“尾巴”,也就是乐团团长戈塞克和他的助手波伊拉。估计是那两位也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时偶遇的。
安德鲁笑着说道:“没关系,让他们跟着吧。督政-府今年的预算已经超支了好几亿法郎,我可没有额外的资金拨付给这些音乐家,否则,拉梅尔部长会跑到科布伦茨找我的麻烦。”
下一刻,安德鲁已经来到围着牛油大锅,等着吃炸洋葱圈的士兵面前。
“公民们,你们三更半夜聚在这里,在等着吃什么好东西?”安德鲁对着一名用手帕擦洋葱的士兵大厨,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
“是炸洋葱圈,执政官公民!”
“要不要来一份,我可以请客!”
“这玩意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
士兵们嘻嘻哈哈的回应说。很快,安德鲁和萨瓦里少校手中就多了一份食物纸盒,里面是淋上番茄汁与椒盐的炸洋葱圈。
几大口就品尝完这种刚出锅的人间美味,安德鲁随即“龙颜大悦”,他丢掉手中的空纸盒,继而拍手称道:“很好,公民们!没有什么比得上边吃洋葱,边朝着胜利前进,更为开心高兴的事情了。”
说着无意,听着有意。一直尾随在执政官不远处的戈塞克心中忽然灵机一动,那是他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军乐创意。
“波伊拉,你还记得那首瑞典民歌《小青蛙》的旋律吗?”乐团团长问道。
“当然!”助手点了点头。在大革-命之前,法国与瑞典属于延续上百年的传统盟友,双方的音乐与艺术交流非常频繁。
戈塞克嘱咐道:“你现在就将《小青蛙》的旋律哼出来,我来唱一首新创作的战歌!”
波伊拉迟疑了一下,轻声哼了出来。而在下一刻,他便听到团长唱出了那首朗朗上口,但又措辞怪异的新歌。
“爱油炸的洋葱!
我爱美好的洋葱!
我爱油炸的洋葱!
我爱洋葱!我爱洋葱!
兄弟们向前冲,我们做先锋!
冲啊,冲啊,冲啊!
兄弟们向前冲,我们做先锋!
冲啊,冲啊,冲啊!
只要一粒炸洋葱,
一粒洋葱足够我们成为狮子!
只需一粒炸洋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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