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次白昼与黑夜的改变、劳作与休息的穿插、愉快与烦恼结合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印象、景象和形象杂乱堆积,对过去紊乱回忆和对未来迷茫猜测汇成激流奔腾而过,其来龙去脉几乎完全理不清。只有现在那微乎其微的小小一部分存留在脑海中,活的实质、生的意义仿佛在那一瞬间全然明了。”
“不是对才华和力量的倾倒,不是对所谓高尚灵魂的体味,这些都太廖若晨星了,尽管他们的音调和色彩总会引起我的激情;我应该期待的,是那些最常见的,对幸福的全然憧憬,从对个人的小天地走进广阔的世界。”
“倘若我的天命出乎我的意料,那么我的情绪是不应当只属于个人的,而是代之以对一般的人的爱,这不是将自己当做神明一般的俯视,而仅仅是一种因为生命的存在而产生的感动。”
“那些也许看起来渺若微尘的人们,那些没有天国也没有尘世襄助的人们,那些很难确定自己最终的归处的人们,他们怀着渺茫的希望,欢喜于些微令人惬意的安慰。”
“我会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天哪,这多美好!”
“我不该目光低垂,望着脚下的尘土。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也会轻盈到仿佛微尘般消散。”
“这些人们之前曾经怎样生活过、爱恋过、痛苦过、欢乐过,之后他们也会这样,这是一种伟大的事情,仅仅看到这种伟大的事情其中的一部分总是太过片面了,而片面的获胜所带来的的恶总会多于善。”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笔,许久才放下。
“你真的想了这么多?”玻璃灯罩上的脸庞用着一种仿佛睥睨般的眼神看向侧面的纸张——也许只是因为这个角度实在太不方便了。
“也许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写出来用来忽悠的?”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
“哲人小姐。”慧真带着一种调笑的意味说道,“你在给自己确定欲望?”
“也许?”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
钢琴师感到一天的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他停下自己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在烧。
他抬起手,用嘴唇碰了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确实烫得不行,还有些硬硬的。
应该是又肿了,他想,他身上最灵活也最有价值的东西,此时居然又肿了。
他演奏了多长时间了?钢琴师想道。
他将自己的整个双手哗啦一下浸入眼前的冰水里,一直到没过手腕,刺痛的感觉逐渐变钝最终被麻木取代。
烛火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的光线微微闪动,钢琴师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擦干水,转身走入大厅。
吧台后穿着侍者服的人对他挑了挑眉,调出来两杯酒放在了吧台上,他在那浅棕色的流淌的液体表面看到了烛火纯粹的反光,就像莎拉的眼睛一样。
是的,就像莎拉的眼睛一样,钢琴师想道,于是他一起拿起了这两杯酒,仰头将这两杯酒一口气一饮而尽。
“嘿,这样喝,小心喝醉了。”吧台后的穿着侍者服的人对他说道。
钢琴师只是笑了笑,对着他摆了摆手,就推开了一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天边的夜色就像是最上等的蓝宝石,微凉的夜风拂过他有些发烫的脸,有些灰暗的蓝斗篷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树燕一般,落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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