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丞没做声,脸色却越发难看,眼神也有些恍惚疑惑。
陈观楼则是继续说道:“因为上面知道我做事有分寸,不会将事情做绝。所以上面的人都在静观其变。偏偏雷狱丞你沉不住气跳出来,你猜,上面的人是不是将你当做了笑话?”
“你”雷狱丞心口憋着一口血,却吐不出来,“你实在是太嚣张!”
“我只在自己的地盘内有分寸的嚣张,你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大家还是上官和和下属,相处融洽。你偏要撕开窗户纸,以后你岂不是很尴尬。”陈观楼连连叹息,似乎很遗憾双方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
雷狱丞感觉心口越发疼痛,好似要命一般,他双目赤红的盯着陈观楼,“你姓陈,这就是你最大的依仗。没了这个依仗,你屁都不是。”
“此话有理。天牢上上下下,官场高官显贵,人人离了靠山屁都不是。大人,你离了你的靠山,你就是个下三滥的街头混子,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我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自有人替我收拾你。”
雷狱丞捂着心口,多久了,他多久没尝过如此狠毒的羞辱。
态度始终客客气气,语气也是平淡的,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带着锋利的锐气,字字戳人心口,要人命。
“你们读书人果然非同凡响。以前常听人说,读书人手中的笔是一把刀,能要人命。今儿我才知道,不仅手中的笔能要人命,嘴也能要人命。陈观楼,本官与你无冤无仇,本官只是尽责做一个狱丞,你凭什么阻拦?”
陈观楼放下茶杯,叹了一声,“我实不想将局面弄到如此尴尬的境地,不符合我的利益诉求。我向来讲究和气生财,有来有回。只是这一回,你我二人观念冲突,必有一伤。我不想受伤,只能委屈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听听,听听他说的话,说着最客气的话,却跟刀子似的杀人不眨眼。
雷狱丞恼怒无比,只是嘴巴不如对方利索,谁让他没读过书。其实他会骂人,但他骂人的那一套,都是市井粗俗下流语言,除了恶心人耳朵,显得自己粗鄙没教养外,杀伤力跟陈观楼比起来,分明就是小巫见大巫。
何为诛心?
陈观楼是诛心。
他最多能伤人皮肉。
他这一刻无比后悔平日里怎么就没多读几本书。
如果换一个场合,如果这不是在公事房,或许他可以不要脸面的用着最下流最粗鲁的语言诅咒陈观楼。
可是没有如果。
人在天牢,身在官场,他要讲究体面。他不能让那帮狱卒看笑话。他不能说着跟狱卒一样粗俗的话,他是官,他不是低贱的狱卒。首先就得在姿态上,语言上,和低贱的狱卒区分开。
他捏着桌案一角,“本官管不了你,是吗?”
这是他身为狱丞的垂死挣扎,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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