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总是有朝气的。或者说,年轻人总是爱冲动的,鲁莽的。
直到他们被现实打磨掉棱角,被这个世界强行赋予各种责任和义务,直到他们从“大不了一条命”的豪迈,变成上有老下有小,活不好又不敢死的麻木。
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并不是说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而是说,这个世界改造的重心在他们身上。
挣血汗钱才是干净的。任劳任怨是美德。
这是需要他们坚信的。
如果没有汪淼之流,绝大部分人都会认可这样的说法。
比如那些顶着高温,无论春夏秋冬都要穿着厚重的工作服,日复一日三班倒的高炉车间炉前工,他们每个月就会比别的岗位多拿一两千块钱的工资。
拿命换钱,换一种说法,叫天道酬勤。
但像汪淼这类人,他们的贪婪是没有上限的,他们的道德也是没有下限的。
他们希望能一次性吃光。他们连牛马用命换钱的机会也不想给。
在他们看来,世界都是他们的,当然也包括牛马。
可任何事,都是有极限的。
所谓无限,只不过是你还不知道极限在哪里而已。
贪婪的极限是毁灭,忍耐的极限是爆发。
何永贵也许不懂这些道理,但他懂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年轻人。
这些都是他徒弟的徒弟,有的人他甚至叫不出名字。
工作几十年,他带过几百个徒弟。在他们身上,何永贵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所不同的是,自己年轻时,有着单纯的快乐和单纯的希望。希望厂子越来越好,工资越来越多,日子越过越美。
而这些年轻人,他们的成长环境,他们耳闻目染接受的一切,他们所坚信和希望的东西,就要没有了。
何永贵能感受他们的愤怒,也羡慕他们还能有这样属于年轻人的鲁莽。
于是,何永贵抬手一个耳光,狠狠打在那个年轻人脸上。
这个年轻人,何永贵叫不出名字,但认识他的父亲。也知道这混小子是因为他老子工伤致残才接班进厂的。
两家住的不远,只隔着几栋楼。
何永贵是看着这帮混小子一天天在家属区疯跑,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像看着自己儿子那样。
“何叔,你打我干嘛!”年轻人被打懵了,手里依然举着汽油瓶,都忘了躲。
于是,何永贵很顺手的又打了一巴掌:“小王八犊子!对面是警察,是武警,你想死啊!”
“给我拿过来!妈的,也不想想你那个瘫在床上的爹?!”
何永贵说着,伸手抢下年轻人手里的汽油瓶。
年轻人一脸不服气,但又不敢顶嘴。小声嘀咕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何永贵也不理他,又一脚踢在旁边一人的屁股上:“你也来捣蛋,给我滚!”
这是何永贵的亲徒孙。前阵子刚被调去转炉分厂,属于这次分流中的“幸运儿”。只会是换了工种,没有被赶回家。
很快,七八个年轻人被何永贵连打带骂的驱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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