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醇立木取信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殷都,原本百姓都对新政保持着怀疑态度,不过在经历了少师立木之事后也都打消了不少顾虑,再加上张心侃被魏正醇的手段所惊讶折服,从这位年轻少师的身上,张心侃也看到了大奉重新崛起的契机,重拾信心的他开始大肆推行新政,但从殷都来看,一切都在朝着魏正醇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新政有序推行,有人欢喜有人愁,于公明,宁枫等主张改革的自然是乐于看到如今这幅面;但是当朝丞相温哲对于新政是何态度就不得而知了,从永熙之论开始,温哲对新政就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争辩之时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让他盖章的时候,他将新政三大项看完后,稍加沉思便盖了丞相玉印,原本应该是百官之主的丞相在此刻表现的却毫无威慑力;甚至给人一种这个丞相被架空的感觉。
温哲是前朝丞相,在关仲贤去世后接替的丞相之位,在他刚上任的时候也是颇有手段,永平末年的官场大洗牌就是他的手笔,然而如今的朝廷,前朝的官员所剩无几,他温哲顶着玉面丞相的称号连接着两个时代,深感责任重大,担他又心知肚明,当今陛下和先皇性格迥异,当今天子天性纯良,心腹有韬略,和先帝的铁腕治国手段不同,当今天子更希望用仁政和改革来促进大奉的发展;他温哲虽然有心为国,但也深知,如今的朝堂并不适合于他了。
就像温哲所预料的那样,新政推行没多久,朝堂上就出现了反对温哲的声音,当年温哲对朝堂进行大洗牌造成大奉官员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底层官员;在新政推行后,温哲的风头才被盖过,如今天子重用魏正醇,于公明这些新一辈的年轻官员,而温哲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少,对此一些官员也开始跳出来指责温哲,说温哲用严苛手段震慑官员,将温哲说成了一个仗势欺人,手段残酷的权臣酷吏;而且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种反对温哲的声音愈演愈烈。
而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丞相温哲自始至终都是一声不吭,照旧上下朝,在朝廷上面对种种为难也不辩解,照常处理国事,如此不以为然的态度反倒是让那些借着新政想要报复温哲的官员更加气愤;当然了,魏正醇,于公明他们自始至终都未发声;也正是如此,搞得那些想要弹劾温哲的官员都不敢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声讨之声愈演愈烈,谁都不能保证会一直没有人出来弹劾温哲;而一旦有人站了出来,那等待温哲的将是漫天遍野的口诛笔伐;在殷都朝堂,从来不乏落井下石的小人。
鸡叫三声,东方渐明。
丞相温哲依旧是第一个来到太和殿外等着上朝,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静静的等待着早朝钟声的响起;片刻之后,朝堂百官才窸窸窣窣的前来上朝,对于独来独往的温哲,如果是之前是敬而远之的话,现在就是避而远之;这个时候,有一个刚从靖州升上来的年轻官员出现在温哲面前,之前在靖北王手下当差,因为政绩突出被吏部保举来到殷都为官。
年轻的儒生并未见过这殷都大世面,也未曾在国子监求学,就是靠着自己从青州儒门那里学得的一点忠君为官之道硬生生闯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青天大道;来到殷都后,四下不相熟,并且有些瘦小的年轻官员很不受待见,尤其是新一辈从国子监出来的官员;魏正醇,于公明,宁枫三人可以说是当今殷都的大红人,他们推行新政,力辩老臣,盛名无二;三人同为国子监出身,这一身份虽说不是有心外传,但毕竟事实摆在这里,也难以推辞;为此一些同为国子监出来的官员便以此为荣,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国子监的身份就对殷都外各州的官员摆谱显势;而这个靖州出身的官员便就是被如此对待。
这个年轻官员本想着来殷都出人头地,能有所作为,可是来了没多久就赶上了大奉新政,吏治改革让大批非国子监出身的官员深受其害,年轻官员也是如此,本该去兵部任职的他,现在被挂了一个七品司马之名而每天赋闲在家,这个司马说白了就是一虚职,在官吏改革的名单上,司马便是其中之一。
年轻的官员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以他的官位是不足以入朝面圣的,但他却倔强的站在九龙广场旁,甚至为此遭到不少年轻官员的冷嘲热讽。
“北地来的野猴子也想面圣?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种白日梦也敢做?”
“是啊,连殷都的规矩都不懂,在场的那个官衔没他高,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个司马官袍,只怕早被御林军赶出去了,真不知道他哪有脸继续站在这里啊。”
“别这么说,毕竟是外地来的,没在国子监待过,没有礼数,正常正常。。”
。。。
类似的冷嘲热讽一声接着一声,让这个北地寒门出身的官员脸色涨红,本就瘦小的头将头埋的很低,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但是他很想见见那个保举他来这里的那个官员,而那个官员叫做于公明,没错;就是那个推行新政的于公明,他也没想到自己在靖州的一个小透明居然会被于公明看上,并且被保举到殷都,来了这么久,他很想当面对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新政大臣说声谢谢,但却一直没有机会。
或许别人觉得他来这里是自讨没趣,但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见见这个新政大臣,不管见了之后结果如何,他都想要亲口说一句谢谢;你问他为什么不去于公明府邸道谢,答案是他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从未提及过于公明三个字,他不想让殷都的官员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要他去见了于公明,哪怕只是道谢,也肯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不仅对自己不好,还有辱于公明声誉;相反,他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见到于公明,不仅对他好,对于公明也好。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始终都没有见到于公明的身影。
温哲转身看向这个靖州来的官员,看着他张红的脸颊,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刚从国子监出来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和滏河江畔柳诗言的事情而被百官嫌弃,尽管自己岳父是当朝丞相崔懿又如何,依旧摆脱不了被戳脊梁骨的事实,那个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温哲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只要来到宫中就只有国事而没有私情的丞相,在看到年轻官员后,这个平日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丞相居然挪动了脚步,往后面走去。
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定格在温哲身上,在看到这个丞相来到年轻官员面前的时候,一些人甚至捂嘴笑出了声,心想这小子终于把丞相惹毛了,温哲的手段他们都清楚,当年大手一挥,直接让殷都官场来了个大洗牌,这小子得罪了温哲,这仕途也算是到头了;而他们也刚好可以借此事在朝堂上再声讨一波温哲,将温哲这个前朝丞相彻底从宫中剔除,如此的话,那整个殷都官场都是他们国子监门生的了。
他们想的固然不错,可是温哲却没有按他们想象的那般为难年轻官员,而是径直走到年轻官员身前,凝眉说道,“本朝礼制,七品官员不得入殿面圣,你为何还来?是要坏了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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