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羽箭在夜空里划过一道弧线,最后斜插在离篝火不足两步的地面上,尾羽还在微微颤抖,顾怀沉默地坐着,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它是直冲自己来的。
片刻的死寂之后,林间与营地瞬间爆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声响,营地内亲卫与官兵们发出暴怒震惊的吼叫,眼力过人的士卒立刻指出袭击来临的方向,无数刀剑与铠甲的轻响汇成盛大的交响曲,以那个面色不变甚至动都没动的身影为中心,汇聚成了一团择人而噬的风暴。
而无数箭矢,也如暴雨般从密林深处密集抛射而出,飕飕作响,瞬间衬得呼啸的风声消失殆尽,显得格外恐怖。
最外围的地方戍卫官兵们成片地倒下去,夜幕黯淡无星,借着篝火的火光根本看不清密林里有多少人,但根据箭雨的数量,还有这敢于对偌大仪仗动手的胆子,很明显可以推断出那片黑暗里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而比起外围那些遇袭慌乱,有人前冲有人伏地,在第一波箭雨里就受损颇重的官兵们,处在内圈的一千河北亲卫们明显训练有素了许多,以那团篝火为中心,四周全部是亲卫们愤怒交际的呼喝声喊叫声布防命令声,一些由车厢板临时构成的大盾被亲卫们用力插入泥土里,总算是那防住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密的箭雨。
两道高大骇人的身影出现在顾怀身边,已经拿上了那狰狞可怖的武器,毕竟一起厮杀了那么久,两个早已在魏国军界出名、号称马战步战无敌的汉子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很快做出了动作。
王五一抖大戟,带着半数亲卫向那片密林杀去,魏老三将偃月刀猛地杵地,怒目圆睁护在顾怀身前,那些羽箭狠狠扎进他身前以及周围简易的木盾,发出“笃笃”的连绵轻响,不时有箭矢顺着缝隙射中亲卫,引发一声闷哼,但那个宛若魔神一样狠厉坚强的的汉子却一动也未动。
箭矢破空声、木盾中箭声、人的闷哼声、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让这片原本安静的荒野如同被暴风卷过,“铮”的一声又一支羽箭狠狠扎进顾怀身前不到半尺的泥地,溅起一些土石,但顾怀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目光穿透挡在眼前的亲卫,越过那根还在颤抖的箭杆,望向远处的山坡。
差不多了,他想。
下一刻漫天的箭雨忽然止住,隐约间密林里已经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身影,借助黯淡的光线根本分辨不出有多少人,但很明显他们都有武器,已经和冲到近前的士卒们开始交战,而最让人意外的是,那里的厮杀却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这是一场有预谋、目标明确的袭击,而这种箭雨铺地紧接着肉搏的厮杀,也表明了来人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便很有意思了。
刚刚扎营,又是傍晚时分,这是人最容易松懈,防备心最弱的时候,而且这里距离周边的城镇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能在此时动手说明对方对这支队伍的行踪了如指掌,说不定已经跟了很长的时间--而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顾怀的身份,以及代天巡狩的钦差,坐镇河北的封疆大吏在蜀地遇袭会引发怎样的惊天巨变。
但他们还是动手了。
是谁?
还烤着火的顾怀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这两年想要他死的人估计能排个长队,但很多人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场袭杀虽然声势浩大,但顾怀还是隐隐感觉有一些违和的地方。
两旁密林里的敌人已经涌了出来,那些没有穿着统一服装,也没有遮掩面貌的男人手里却挥舞着制式的武器,像狼群般前扑,这种纪律性和不畏生死的气魄甚至已经能比得上帝国的边军,光看那些普一接触便开始溃败的地方戍卫官兵就能明白,如果今天路过的是什么普通军队,说不定都得全部死在这里。
但也仅此而已了--因为失去了箭雨的压制,那一千河北亲卫也已经顶到了前面。
连绵的枪响在夜空下响起,经过数场战争,热武器的运用在他们手里已经越来越熟练,而且经过了很多次更新换代,十万人的战争可能还不足以左右大局,但这种野外几千人的混战,他们便能轻而易举地收割敌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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