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在稚唯琢磨吃喝玩乐(划去)“暖冬”计划的时候,整个大秦中央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国家的年终总结、年初规划,全都挤在元月前后一段时间完成,
黔首们举办祭祀分食酒肉是难得高兴的好事,国家举办祭祀那便是头等大事,君王朝臣从上到下皆严肃对待,只当是完成工作,毫无兴奋之情。
指不定诸位公子、三公九卿还要偷偷吐槽祭祀酒肉的难吃,偏偏被分到就是荣幸,是来自君主的赏赐、看重,他们生嚼硬吞也得咽下去。
夏无且作为一直服侍秦王政的侍医,年年都能分得一块牛肉,今年因为驱虫丸的功劳,还被加分到一杯薄酒。
那真是一小杯,还没尝出味道来就进肚子里了。
不过夏无且并不失望。
他就在等哪一天能有休息时间好让他去趟建章乡ap;ap;dash;ap;ap;dash;绝对不是惦记着某位小友的美食!
其实从回到咸阳之后,夏医丞就在计划着要去拜访夏家,奈何赶上秦王政身体不舒,哎!
他虽然不掺和朝政,但不是聋子,天天跟在秦王政身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赵国旧贵族在都城搞事与他无关,后宫赵美人的风波他也能躲过去,长公子扶苏和王上争执他可以装听不见,楚夫人替赵美人求情他能识趣地提前离开。
但王上被接连不断的闹事弄得肝气郁结、脾胃失和,他就没法视而不见了!
夏无且心里那个恨啊。
眼见着秦王政多日忙碌,饭却没吃多少,夏无且一边写药方,一边学习某位小友的冷嘲热讽语言,在心里疯狂咒骂赵国旧贵族他们不干人事。
这种烦躁在秦王政拒绝喝苦药汤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不是、王上!什么叫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不想吃??[”,那等到真生病的时候不就晚了吗?!
夏无且正准备两眼一闭跪下去求秦王政进药,少府在这时送来了新吃食让他检查。
一看到某道鱼汤里有如同花椒大小,颜色却是偏绿,并团簇连枝的新调味料,夏无且心念一动,问这食谱哪来的。
彼时汤官还打算糊弄过去,谋求可能的功劳,被久居宫廷的太医丞看破心思。
“花椒不是这个色,莫不是像一些山珍一样,形似而有毒?”夏无且自言自语道。
哪怕送来前已经由侍者多番试毒,汤官终究是不敢冒险,犹豫之下,将任职将作少府的章邯说了出来。
夏无且已从长公子那里得知夏稚唯居住在新安里,与章家亲近,这下哪还能不确定新食谱的主人?
暗暗嘀咕这新上任的汤官不太聪明,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太医丞慢吞吞“哦”了一句,直接去问少府令:“新食谱里用到了几味药材,老夫要再行确定。食谱呢?”
少府令闻言不敢大意,从袖袋里抽出一卷竹简交给夏无且。
后者:“?”
夏无
且面色古怪地问:“少府令还随身带着?”
少府令讪讪一笑,小声跟同僚解释道:太医丞有所不知,这食谱里的几道只是做法较为繁杂,所用食材却并不珍贵,所以我就想ap;ap;hellip;ap;ap;hellip;??[”
哦,他是打算回家自己做着吃,夏无且会意道。
严格来说,这食谱来自民间,本不属于宫廷,除非君王明言发话“不让黔首食用”,那民间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只是,少府令或者宫中还有其他人未经允许偷学人家的食谱,这就是妥妥的以权谋私。
但夏无且对此也没办法。
这种事多了去了,民不与官斗,民不与贵族斗,夏稚唯本人无权无势,此事真计较起来,受伤的还是——哦不对,她有长公子等人护着,未必吃亏。
夏无且思路中断,沉默,过了几息才接上。
没错,不吃亏不代表赚了。
食谱事小,让宫中官吏丢面子,对夏稚唯能什么好处?
而且小女子既然能把食谱贡献出来,想来也是不在意。
夏无且如此想着,自然而然将那卷竹简塞进自己袖子里,和蔼道:“新吃食开胃,想来王上能多吃两口,正好,之前夏女医写的美食手札王上都看完了,就把这个给王上凑趣吧。”
少府令神色微变,重复道:“夏女医写的美食手札?”
夏无且笑呵呵道:“是啊,小女子文笔流畅,写得妙趣横生,给王上解闷挺好。”
秦王政少时无法亲政,只能尽可能地接触政事文书,平衡朝臣,增加对国家的了解和掌控度,慢慢积蓄力量,除此之外,便是习武、看书。
这时代书籍宝贵,秦王政看书并非拘泥于各家学派的学说和经典,只要内容可圈可点,他都能拿来阅览,然后做出评价。
长公子小时候看的《山海经》都是王上的旧物呢。
夏无且记得他偶尔给王上讲医药、讲养生,后者明显都记在心里,可见秦王政掌控欲极强,不光表现在政事和人际关系上,还体现他对自己身上。
这次的吃食里有一些新鲜玩意,谁知道稚唯自己做的和少府后来复刻的有没有偏差?
不如让王上亲眼看看夏稚唯是怎么写的。
有备无患嘛。
太医丞觉得他真是为某位小友操碎了心。
〈82〉
元月之后,天气逐渐转冷,街道、集市上,人行往来明显减少,只有到日头高照时分才会多一些,不论是贵族还是黔首,普遍都选择在家猫冬,如非必要不怎么外出。
但总有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寒风的人。
比如要按时参加廷议的朝臣,要准时当值的秦吏,迎来送往做生意的商人,迫不得已出来捡柴薪的贫民……
还有毫不在意寒风的人。
比如秦王政。
夏无且抱着药箱端坐在马车一角,看看居于车厢正中,低头批阅文书的君王,内心欲哭无泪。
——他是为某位小友操
碎了心,但没想到用力过头!会让秦王政一时兴起去查夏稚唯啊!
结果这一查之下……
马车平稳行进,夏无且偷偷从车窗的细小缝隙里向外窥视,隐约看到某个骑马随行在旁的俊雅青年,眼底的崩溃更是绷不住地流泻出来。
长公子在外骑马,他坐在车里……打住!他不是要想这个。
夏无且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双目无神。
秦王政自南郡回到咸阳后,蒙恬继续担任他的中郎将,原随侍在王上身边的蒙毅遵从之前的王令,和治粟内史去统筹负责开春种植高产作物一事。
王上要查夏稚唯的动向,当然是随口吩咐蒙恬,但蒙恬跟夏稚唯什么关系?
额……
夏无且一时卡壳。
他还真没法概括这两人的关系。
反正相亲相爱谈不上,说牵扯不清好像又哪里不太对劲……
总之,王上说要查夏稚唯,蒙恬人都没离开前殿,直接不打磕巴地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扶苏公子见过那小女子,还给人家教习字帖的事。
当时秦王政没什么反应。
然今日一个时辰前,王上却趁长公子来汇报赵国旧贵族一事,对其加以询问。
长公子从头到尾没想隐瞒,点头承认确有此事。
秦王政深知长子的秉性,见他欣赏夏稚唯,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扶苏知无不言,最后提及夏稚唯近期在集市开食肆、坐诊,咸阳内反响很大,且食肆雇工涉及到伤退士卒,他正要抽空去巡视一下。
秦王政沉思片刻,放下文书和刀笔,起身道:“冬季常有寒冻,去年大雪压垮咸阳十几户民居,不知道今年如何。”
扶苏愣了一下,遂即笑着发出邀请:“父王若是有空,不如和扶苏一起出去转转?”
夏无且当时:“……”
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只能说,这也就是长公子才能这么自然得说出这话。
夏无且考虑到秦王政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正在琢磨怎样让王上别嫌臃肿多穿点。
赵高在旁满脸忧色,委婉劝说,道天气寒冷,今日大风,王上要是受凉怎么办?
这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夏无且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拐着弯在说扶苏公子“让老父亲大冬天出门是为不孝”。
夏无且差点儿翻出白眼。
秦王政最重长子,扶苏出生时正值前朝后宫势力混乱,每逢生病,秦王政都是让作为亲信的他去诊治。
他好歹是看着扶苏公子长大的,赵高给公子上眼药,那他能忍?
夏无且当即挺身而出,一本正经地掉书袋,言即使是冬季,久居室内一样对身体无益,况且王上体魄强壮,只要别吹风就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现实是,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谁也没打算理会他和赵高你来我往,见长公子邀请而秦王政默认,守在殿门口的蒙恬立即就把马车和随行护卫准备好了。
直到夏无且快速收拾好药箱,听从王令“随侍左右”坐在马车里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等等、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是要去视察谁来着???
〈83〉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鼻子发痒,某种冲动愈来愈烈。
稚唯扶了一下口罩,扭头对韩信道一句:“刀笔不顺,我去换一支,让病者稍等啊。”
接着就匆匆离开座位,握着刀笔跑去食肆后院,狠狠打了个喷嚏。
系统担心问:“阿唯你别不是被传染风寒了吧?”
稚唯顺手给自己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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