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画上的各种场景,也越来越多地呈现在老狼眼前:
夏有凉风冬有雪,秋月春花;
吹笛暮归的放牛娃;
刀光剑影血染沙;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清泉烹新茶;
古道瘦马;
……
画中所绘或人,或事,或景,或物,或数者交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却仿佛要从石片上跳出来似的,莫不栩栩如生。
显着处如山高水阔,巍峨磅礴。
细微处如叶之脉络,纤毫毕现。
甚而借由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能感受到浓浓风韵,听闻呜呜风吟。
个中光景是如此逼真,与其说是画出来的,莫如说是拓下来的!老狼越看越惊疑,比照自家泥丸宫中的情形,不由频频纳罕,“他识海里怎会有这些儿东西?”
直至留意到在不同画片里先后出现的两个人,老狼这才福至心灵,稍微有了眉目。
首先是一位老者。
很多场景里都有老者的身影。
或正脸,或侧颜,或背身,或嬉笑怒骂,或谆谆告诫,或在破庙躲雨,或星夜谈天,或……老者形象千姿百态,生动传神,简直呼之欲出。
老狼观之即明,“这前辈当是小友的那位师父了,当真是游戏人间的老顽童。如此妙人甚合我意,若能结交定然投契。奈何仙去多日。可惜可惜。”
若说老头子只是令狼伯唏嘘,那另一人的出现则教老狼险些惊掉下巴。
那是一名女童。
老狼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黑……黑丫头?!”
毕竟看着念奴儿从襁褓蜕变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说是视如己出也毫不夸张,对这丫头再熟悉不过,所以老狼自信决没有看错,因此更觉神奇,咋舌叹曰:“也就是说,这俩娃娃幼时便有一面之缘?
“丫头五六岁那会儿……
“是了。没记错的话,当年寨主回山后似曾说过,那丫头为觅双亲,乘隙溜回了出生时的村子,却被乡民当成妖怪,幸得一人族小子掩护才免罹厄运。
“而今看来,那男孩必是宠渡这娃娃无疑了。”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然而老狼无暇多作感慨,为验证心中猜想继续深潜,不久便见下方隐有银白色的光晕闪没。
起初还很模糊,不过随着老遁速暴增,两下里距离飞快缩减,光晕也随之清晰起来,由朦胧的一团变成几条线,每条线又由一个接一个的光点连缀而成。
不过直到抵至近前,老狼才完全看明白,那串成一线的并非光点,而是光片。
——一帧帧泛光的画片!
与石画不同的是,光片中的场景不单五彩缤纷,而且是“活”的。
树摇风。
水东流。
举杯邀月不见愁。
天高任鸟飞。
飞流直下三千尺。
海阔凭鱼游。
烟波江上一叶舟。
……
其中更有那老者撒丫子狂奔的场面,边跑边喝酒不说,还不时侧头瞟一眼,逗弄似的将手中仅剩半边的鸡腿举过头顶,来回晃动。
老狼观之莞尔,“彼时小友该在后面追得欢吧。”思前想后茅塞顿开,“此距海底当不远矣。”
而海底,必有画片源头所在。
闪念及此,老狼一路速潜不再停顿,未几果然下到海底。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偌大沙丘。
——黑色沙丘。
垓心的丘顶约莫半人高。
从中正持续不断地涌出银白光画。
由此仰望,一切就更为明朗了。
那些画片原本光亮,却在浮升的过程中受到妖性魔意的疯狂侵蚀,以致黯然失色,凝固变黑,并在海流的来回冲击下不断破裂,分解,乃至被绞作碎粒。
当中小部分随暗涌流转四处,机缘巧合下被神念探知,引导老狼循迹至此;其余则尽数成了砂石,渐而沉淀,淤积。
关于那画中场景,老狼也终于笃定了最初的判断。
——“果是平生过往……”
识海有底。
记忆成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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