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相触前一刻,神照峰上忽起一息轻叹,夹杂在喁喁私语中,若有似无,不曾惊扰任何人。
紧随这叹息,混迹人堆的那名皂袍老者恣意地扬了扬长袖。
——只此一拂!
但教画幕里凭空生出一垒漆黑的弧状壁障,恰如其分地横亘在辉刃与拳头之间。
当!
砰!
那气障虽薄,——厚不及二指,却坚不可摧,正面架住了铁拳,背面拦住了金锋,在如此威猛的夹击下,非但没有一丝裂痕,反而溢出炽烈灼意。
灼意玄玄,一遇元气即爆燃开来。
熊熊烈焰迫退双方。
虎妖翻身落地,阵阵麻木经由臂膀侵伐全身。
宠渡掩面却步,持刀的手止不住抖。
画里画外近乎见状皆惊。
连常自在也因一时失察而眉头紧锁。
——仅那虬髯汉除外。
“何来气障?!”
“有老怪干预嘛?”
“哈哈!我先前说啥来着,果然有大佬暗中相帮吧?每于紧要关头出手,保那魔头性命或助其取胜。”
“荒谬。那气障拦下了两边攻势,怎看出冲谁来的?”
“许是里面本有的古老存在作祟。”
“且看台上有何说道。”
四宗老怪都是懵的,有个屁说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落云子,其意不言自明:风花雪月图乃你家法宝,从始至终由你掌控,说说咋回事呗?
落云子先前的确感应到某股外来干扰,转瞬却如梦幻泡影再难探知,自是两眼一抹黑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晌手指画幕,道:“看图。”
也是,最清楚个中端倪的莫过于当事二者,外人只消静观其变,自可窥见一斑。
怎奈画里双方也是大眼瞪小眼,在火光的映照下,面色阴晴不定。
宠渡眼神示意:帮你的?
对面同样狐疑:尔之救兵?
一时僵持,莫敢妄动。
直至一记传音回荡脑海,“你这大猫,可知已死过一回了?”言下之意,先前若无气障阻隔,虎妖已被从中劈作两半。
遥想破印当晚,虎妖统率兽潮佯攻,不及赶赴炎窟山便被路过的落云子摄入风花雪月图中,故此与黑风老妖素未谋面,自然不识其音,却无碍而今有所猜测,即跪地振臂,高呼道:“老祖?黑风老祖?!
“老祖慈悲。
“老祖开恩。
“念我等一片赤胆忠贞不二,万望拔救。但能脱此苦海,必当赴汤蹈火,以报涓涯于万一耳。”
“此是自然。”
“多谢老祖。”虎妖磕头如捣蒜,“多谢老祖。”
“不过,”黑风话锋一转,“画里是打,画外也是打,左右都是打,倒不必急着出来,尔等陪道门虫子再耍耍亦无不可。”
“谨遵法旨。”
“且去搜罗残部,届时一道出来。”
“那这娃娃作何区处?”
“尔本非敌手;若再迫他狗急跳墙,更难招架。”黑风顿了顿,“强者循息将至。还不速去?”
“领命。”虎妖朝宠渡这边投来一瞥,全不在意那辉刃是否真如黑风老妖说的那样能将自己一剖为二,屁颠颠疾遁远离,欲挟老妖之令连衡各部,共抗试炼道众。
黑风老妖作回壁上观。
场间顿时寂然,除了残火毕剥作响,另有依稀的呐喊不时回荡。
场外却热闹起来。
“还真不是老魔这边的帮手。”
“黑风……入场了?!”
“可人在哪儿?”
“该不会已经到神照峰了?”
“呸呸呸!莫吓老子。”
“休得危言耸听。以那老妖怪的修为,即便远在山中老巢也能将此间情形看个明白,何须亲临?”
“台上老怪都安安稳稳的,轮得到你几个在此如坐针毡?”
“却不知那虎妖领了何种美差,没把脸笑烂喽。”
“老魔兴许晓得更多?”
宠渡知道的其实并不比外人多,且当下也无心细究;他更在意的是,虎妖是真的就此遁去,还是欲擒故纵藏身暗处,伺机杀个回马枪。
为免措手不及,宠渡不曾松动心弦,仍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留心哪怕一丁点风吹草动。
神念是不敢用了。
宠渡很清楚,自己已处在动辄晕倒的边缘,别说神念,连吞丹服药都有心无力,唯有挑眉鼓眼杵着硬撑,如一尊石雕也似。
叵奈心力交瘁犹如强弩之末,不久即天旋地转,吧唧一下瘫倒在地。
哐当!
魔刀滚落在旁。
锋刃上的符意渐渐隐去。
那股弥漫全界的引路玄感也随即消弥。
线索骤然中断,各方人马不得不驻足观望,或独自寻思,或聚众计议,大抵定夺好方向再动,不致白跑一趟。
此乃远处情形。
暂且不题。
而近处,——方圆几十里开外,自有近水楼台者抢先赶到。
便在宠渡晕地瞬间,从某株树干背后的阴影里,司徒奋鬼鬼祟祟探出半个脑袋,望地上一动不动的赤红人影盯了数息。
龇牙。
咧嘴。
两片嘴几近咧到耳根,进而挤压眼角,致使单露在外的右眼随之微缩。
那阴冷的眸子里,精光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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