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随机应变,心智如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再得机缘打通几条经脉,把根骨提一提,那还得了?
“看来百十年后,我人族道门又将出一个大人物咯。”
似是对胡离的回应……
天上一颗星星,明亮无比。
“师尊他老人家若听说你,必会欢喜得不得了。小子可要好好活着,等山间事了,我倒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在此之前嘛,倒便宜净妖宗了。”
胡离言罢,也自去了。
这边两人一通猛赶,待至东门,却见昏暗中城门紧闭,要到天亮才开城。
“还有一二时辰,不妨歇一歇。”甘十三妹一边说着一边打地铺,“杂役名额有限,每次都抢得头破血流,不把精神养好可不行。”
“到底还在城外,也别懈怠了。”
大半个晚上,紧绷的心弦终得放松,十三妹用细绳拴了铃铛,在周围布好警戒,回来看时,却见宠渡已然沉沉睡去。
“你倒是心大,”十三妹暗笑,“也不怕老娘暗里给你来一刀。”
其实宠渡哪里不怕,只不过联系前后诸事,对十三妹的人品有了判断,相信她并非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那类人,故此才敢放宽心歇息。
俗话说得好,大哥不说二哥。
十三妹笑宠渡没心没肺,转头自己也没心没肺,更没心没肺地做了个怪梦:满坑满谷背身直立的野猴子,尻股上两块肌肉鼓鼓……
说起做梦,宠渡那边可谓不甘示弱。
——“小渡子?”
——“小渡子?”
迷糊中,恍似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宠渡睁眼细看,怪哉!夕阳晕红热浪翻腾,天地扭曲着,如一锅煮沸了的透明的粥。
目力所及,见一棵树,树下有间庙。
除此以外,一切都很模糊,看不斟酌。
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眼下分明不在凉城东门了。
人声起时,打庙里一前一后走出俩人。
打头的是位小老头儿,身长五尺,鹤发银须,手里攥着歪嘴葫芦,葫芦上刻一朵流云。
老者后面一个男娃娃,十岁模样,长得古灵精怪,屁颠儿颠儿跟着。
咦,酒鬼师父?!
宠渡喜极而泣。
“老头子,你、你不是没了么?”
师父不答,仿佛听不见,一边走一边回身朝那男娃子数落几句。
至于说的是什么,——嗡嗡嗡,——嗡嗡嗡,不清不楚,似被埋在风中。
宠渡侧头竖耳,半晌只听到几句。
路,一步一步走。
事,一件一件做。
道,一天一天修。
人,一点一点强。
“你个小狼崽子,爬都没学会就想学走?急啥!接着练,先炼气,再练两堂功夫。”老者笑骂道,“为师去去就回,要发现你偷懒,酒星子也不让你见一个。”
“老头子!老头子?又去偷酒啊?”男娃驻足翘首,“别再被抓喽!咱没几个钱了,可不够再赎你的。”
“小没良心的,就不盼为师点儿好?”
听着一老一小插科打诨,宠渡泪湿青衫,好想再看看那沧桑的笑颜,边追边唤“师父”。
奈何老者听不见、看不到,只管疾走如风,渐行渐远,怎么也追不上了。
那略微佝偻的背影愈发模糊,眼见着消失在天地的扭曲中,宠渡朗声喊道:“老头子!”
话音刚落,光景乍变。
曙光昏朦,流淌天地。
山林静谧,兽虫浅吟。
吁……原来是梦。
梦中所见,乃是师徒昔年漂泊的一处场景。
往昔历历,事实上却阴阳两隔,如今只能梦中再会。
但这样的梦,还能做几次呢?
泪水吧嗒,滴在流云葫芦上。
甘十三妹被叫声惊醒,在另一边试探着问:“做噩梦了?”
宠渡擦擦眼泪,只说无妨。
“他不愿讲,我问也无用。”十三妹望着天边想了想,反正天快亮了,索性拎了酒葫芦,来找宠渡侃大山,望他借以舒怀,果然见效。
路,一步一步走。
事,一件一件做。
道,一天一天修。
人,一点一点强。
原本担心修行太慢难报师仇,但回想起梦中师父的教诲,宠渡心中焦躁顿时淡去几分,切齿暗道:“臭蝙蝠,虽不知何时遭遇,但终有一日,小爷定能了结你。”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到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身后“嘎嘎”声起,铁轴的转动声敲碎了破晓的宁静。
充满希望的一天,开始了。
此刻,二人脑海里,升起同样的念头。
今日的招役大典,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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