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色?”
司马迁很想说,刘据刚才的这些话根本不需要润色,姑师国发生的事也不需要润色,刘据已经完成了整个事件、整场战争的定义。
而令他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的,则是刘据这天马行空操作。
突袭楼兰国的时候,这还是一场大汉为汉使复仇的复仇之战,甚至在西域诸国的视角中,这可能还是一场大汉倚强凌弱的侵略战争。
诱降焉耆国、山国和尉犁国的时候,这又成了一场连横合纵的利益之战,三国与大汉为了做出一张新饼,成为分饼的人,搞出来的同盟战争。
结果如今攻下姑师国之后,经过刘据的一通操作,大汉竟摇身一变化作了局外之人,这场战争也随之变成了匈奴人与西域诸国之间的战争,大汉则是永远站在正义一方,协助弱国抵御匈奴屠戮侵袭的大善人?
司马迁曾跟随两位海内大儒学习儒经。
一个是教授他今文经学的董仲舒,一个是教授他古文经学的孔安国,两人皆是学识渊博,擅长经学的博士,尤其善于辩经,因此司马迁的辩经水平也是不差。
但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司马迁忽然觉得,他和两位老师三个人加在一起,恐怕也难以成为刘据的对手。
毕竟“辩经”和“编经”可是两回事。
“辩经”的人永远都只是圣人的追随者。
而“编经”的人则是圣人本圣!
刘据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在司马迁看来就是“编经”,而且绝非动动笔杆子记录思想的编经,而是以战编经,以交编经,以诡编经,以一口杀人不见血的刀编经,编出来的同样是“仁义道德”,同样是“博爱厚生”。
说起来,董公如今似乎就在博望园内任太子少傅,而且已经有几年光景。
就是不知道董公是否与刘据辩过经,以董公的耿直和执拗,应该很难占的什么便宜,说不定还会翻过来受到刘据的影响吧?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姑师苦匈奴久矣,匈奴人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便与他们拼命!”
“愿听大汉皇子号令,与匈奴人死战到底!”
“匈奴人不仁,便让他们永远悲歌下去……”
“……”
部曲的影响,亦或是受到了刘据那满级属性的影响,亦或是两者都有,一时间竟群情激奋,脸上的泪痕尚未消失便已开始振臂高呼。
起初每个人喊得都不一样,场面一片混乱。
最后在刘据提前安排的托儿带领下,数千姑师民众竟统一学着刘据刚才的样子,右手握拳高高举起,整齐高呼:
“大汉皇子!大汉皇子!大汉皇子!……”
甚至就连不少汉军将士亦受到了感染,竟也高高举起右拳,一声一声的跟着高呼起来。
“……”
赵破奴等人看在眼中,目光中敬畏之色更胜。
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独裁,这个时代还没有独裁的概念,他们只知道,刘据这回再一次站在了他们倾尽脑力也未曾想过的更高层。
打败一个国家,未必能够令其心悦诚服。
但拯救一个国家,成为这个国家大多数民众心中的救世主,或许便可以实现这个目标,至少能够促使姑师国永远不会再成为匈奴人的附庸,而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而且还远不止他们今日看到的这些。
倘若司马迁将这里的事润色之后编撰成册,在西域诸国之中传播,西域诸国的格局和立场恐怕也将发生不小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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