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卫青的这封奏疏中,向刘彻夸赞他的内容只有寥寥几笔,而且是无关紧要的几笔。
而批判他的奏疏,却是洋洋洒洒一大段,精炼过后的大意竟是:
“陛下啊,可别让太子再出去巡游了!”
“太子还是太年轻了,压根什么都不懂,到了外面只知道任性乱莽,不会审时度势,缺乏政治智慧,这回要不是运气好,有河间郡守尉晨尽忠职守,极有可能导致时局不稳,恐怕酿成大祸。”
“陛下啊,趁着他年纪尚小还有成长的余地,你再好好教导教导他吧,或者再给他找几个有头脑的老师,让他再多读读书长长见识吧!”
“否则且不说没有陛下的庇护,他能不能活到继承皇位那一天,就算未来有一日真继承了皇位,恐怕也没几个朝臣支持他了,届时他一定会把大汉江山搅的乌烟瘴气、天怒人怨,恐怕国将不国。”
“……”
刘据觉得这根本不是卫青会说出来的话,更不可能是卫青对刘彻说的话。
这个舅父此前还曾强迫他请命治水,一门心思的助他稳固太子之位。
可现在却像是在向刘彻上疏弹劾他,虽然尚不到请求刘彻将他废掉的程度,但也非常直白的表达出了对他能力的质疑。
“你舅父说的这些,你可认同?”
刘彻见状笑的像只大尾巴狼,挤着眼角的鱼尾纹问道。
“儿臣自然不敢苟同,儿臣哪有这般不堪!”
刘据心里很不爽,也不太明白。
怎么就成了河间郡守尉晨尽忠职守了,分明是他防范于未然,一早就逼迫这个家伙“主动”上缴了虎符,自己维持了河间国的局势稳定,然后才谋而后动。
这手段有几个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做到?
如何到了卫青这里,就变成河间郡守尉晨尽忠职守了?
他做了什么,他就假模假式的护了一下驾,然后就“主动”上缴了虎符,回家养伤去了,最没用的就是他!
不过现在尚没有搞清楚卫青这么做的目的,刘据也选择了暂时忍住,并未立刻指出这封奏疏中“胡说八道”的地方,免得因为没有提前串好供,让卫青下不来台,一不小心就背负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朕就知道你不会认,伱是朕的儿子,朕怎会不了解你的性子?”
刘彻闻言却笑了起来,拍拍刘据的肩膀劝道,
“不要记恨你舅父,他对朕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还不是怕你今后似这次巡游这般任性妄为,最终惹来祸端?”
“况且你这回也的确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否则你以为你那戾太子之名是如何传开的,还不是因为你不注重手段,不会审时度势,缺乏政治智慧,以至于一举得罪了儒家、列侯、百官和那些世家望族?”
“你要记得,皇位不是空中楼阁,百姓是皇位的基石,这些人也同样是皇位的基石,甚至他们比百姓更加重要。”
“因此处置他们时,只会杀人是不行的,否则无异于造自己的反。”
“这便是朕今日教给你的第一个道理,回去之后好好体会吧。”
“……”
最后这几句话,刘彻竟说出了语重心长的味道,而这绝对是记忆中破天荒的头一回。
听着这些话,刘据也并未着急反驳,只是默默地拿起了其他的简牍。
接下来是卫伉和公孙敬声的奏疏。
看完之后,刘据心里越发恼了。
因为这两个家伙居然也不按事实说话,非但在奏疏中证实了河间郡守尉晨的“尽忠职守”,
连他那些妙语连珠、霸气侧漏、又颇有城府的临场表现,还有最后他将贯长卿活活气死的壮举,也统统被这二人在奏疏中省略?
以至于他在整个事件中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刺杀吓出了应激反应,因此在河间国大开杀戒的狗屎运小屁孩?
行!
行啊卫伉!
行啊公孙敬声!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们是不是受到了某个坏人的压力,你们居然不知会我一声就如此抹黑我,这个仇我都记下了,他日必有所报!
时至此刻,卫青、卫伉和公孙敬声的奏疏他已经全部看过了。
木匣中却还剩下了一封简牍。
刘据也顺手拿了起来。
而在他拿起来的同时,刘彻却又板起了脸,斜着眼睛在一旁斥道:
“此事朕必须骂你几句,这么大的事,你这逆子方才竟还要瞒着朕,此事便如同怀才,如何能够瞒得住?”
“什么玩意儿?”
刘据心中疑惑着打开了简牍,这才发现这竟是义妁的奏疏。
而这封奏疏中的内容,更是瞬间令刘据瞪大了眼睛。
义妁竟在奏疏中声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并就此事向刘彻请辞医家博士一职,希望返回家中为他这个冤家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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