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与辰国的这场交涉本就不是谈判,更像是通知。
几名辰国使者虽站在本国立场提出了些许意见,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辰国与辰王的选择不多,因此在刘据与大汉官员的强势态度下,不得不接受了大汉提出的绝大多数条件,拟定出了一份协约。
不过此事还不算完全定下。
接下来还需刘彻选定使者护送辰国使者返回辰国之后,见到辰王再确立两国之间的合作。
剩下的事自然就不需要刘据费心了。
交涉结束之后他就径直回了博望苑,由东方朔与东方裕父子进宫向刘彻复命。
不久之后。
温室殿内。
听着东方朔与东方裕的描述,尤其是听到东方朔居然对刘据赞不绝口,言语之中丝毫不掩饰对刘据的敬畏与钦佩。
刘彻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微微蹙起了眉头:
“东方朔,你素来眼高于顶,狂妄不羁,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被你放在眼中,今日只见了刘据一面,为何竟对他如此推崇?”
最重要的是,刘彻登基不久之后就认识了东方朔,那时应与现在刘据年纪相仿,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从未听东方朔如此夸赞过自己,相反对他提出谏言的时候还要更多一些。
如此对比,就好像这个逆子有多优秀似的,在东方朔心里甚至胜过了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
东方裕心中也是奇怪。
他这不成器的父亲虽不是什么小心眼,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大度的人,吃了亏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想法子找回些场子。
就连天子不听他的谏言,不对他委以重任,他还写过《答客难》和《非有先生论》这样的辞赋发过牢骚。
当然也仅仅是牢骚,并不敢直接表达对天子的不满,其中的影射也非常隐晦。
如果换做是太子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隐晦了吧?
但今日就很奇怪,太子在中都驿可没给他留一点面子,甚至直接揭了他的短,他现在居然还会对太子如此推崇,这些夸赞的话也没听出捧杀或是反话正说的味道。
以至于东方裕都有点搞不清楚这个不成器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人了,难道就好这口不成,又或是被太子揭了短,开始知耻而后勇了?
东方朔则躬下身子,认真说道:
“陛下有所不知,殿下今日在辰国使者面前的表现,实在令下官开了眼界,尤其是殿下说的那些既俏皮又霸道的话,在下官眼中犹如口灿莲花,实在无法不佩服。”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刘彻好奇的问道。
“比如这句:没人能影响我大汉和辰国的友谊,卫满朝鲜不行,就连辰国也不行。”
东方朔当即朝圣一般的复述起来,满脸都是享受,
“还有这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但哭丧的没有。”
“还有这句:大汉不需要你们为大汉而战,你们撑住了是入我大汉,没撑住也是入我大汉,这是未来的大势……”
“陛下,微臣此前以为微臣的言辞已经够敏捷了,但听到殿下说话,微臣只觉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比微臣娶了个新妇还要心旷神怡。”
“……”
东方裕闻言又忍不住相冲上前去捂住东方朔的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怎可与太子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
刘彻倒并未在意这個细节,只是微微颔首。
这个逆子的口才他也领略过,虽不说无人可出其右,但用词和思维在满朝文武之间的确独树一帜,就连那干儒生和贤良文学也被他驳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今日的这些话,风格似乎的确又略有变化。
其中的霸气已经溢于言表,就算只是现在听东方朔复述,他这心中都隐隐感觉有些热血。
不得不说,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像朕了,甚至隐隐还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最主要他手段还如此肮脏,不似朕这般要脸,日后待他继位大统,四夷诸国只怕很难有好日子过,不知那些小国到时会不会后悔生的离大汉太近?
“行了,此事办的不错,你二人也当赏。”
略微沉吟过后,刘彻对父子二人摆了摆手,
“东方朔这回就免了吧,东方裕赡养你虽是本分,但你身为父亲也该有父亲的样子,有些事情朕从未明说,天下人却还看着,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伱既不修身又不齐家,虽屡陈农战强国,但与农战篇中巧言辩说换取官爵的人有何区别?”
“陈农战强国之人,却是被农战篇摈弃的人,有立场,却不知捍卫自己的立场,如何立信于人,立信于天下?”
“朕又如何用你,如何不将你视作俳优?”
“你的《答客难》和《非有先生论》朕都看过,今日这些话便是朕给你的答案,回去好好想想吧。”
“……”
东方朔闻言陷入了沉默。
往日哪怕刘彻斥责他,他都有的是话要说,还要抖一抖自己的机灵,但这一次,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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