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北郊,甘泉宫。
“神君,朕近日命太子刘据代朕前往东莱候神的事,你知道吧?”
刘彻用鲜少在朝臣面前显露出来的唠家常语气,与一名身着鸦青长袍、腰系黄丝双穗绦的老妪说着话。
“回陛下的话,老身听说了。”
老妪微微欠身道。
她是刘彻当前最亲信的巫师,此前一直被刘彻安置在甘泉宫内,为供奉在甘泉宫的神仙“画法”。
“!!!”
“自那之后朕就时常想起他来,这心悸与恶寒的感觉也愈发频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好,朕一时又没有主意。”
“若是如神君所言,朕岂不是应即刻下诏将此子召回,免得他真做出什么逆天之举,愈发冒犯了神仙?”
听到这话,刘彻顿时若有所悟,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这次和以往还不一样,他擅自接近神殿已是违反了禁令。
有时当刘彻心中有了解不开的疑惑,也会来到甘泉宫住上一段时间,与这个“神君”交流一番,以求心安。
“速速呈进来!”
但也只能强行忍着,还得故意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若论生病,朕这四十余年,无论如何也比这逆子病的多,病的重!”
神仙又如何?
他可是天授的天子,神仙也不过是由天所授,难道能大过天去,竟敢如此侮辱与歧视他?
她只要一生病,鬼神就会上身,此时说的话没有不准的。
听到刘彻的自言自语,那神君老妪亦是面露疑色,老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满心疑惑的看了过来。
可是“成仙”二字又作何解释?
她体内的“鬼神”对刘彻说“陛下勿虑,龙体无忧,不日便可痊愈”,后来没过几天刘彻的病果然就好了,自那之后他就特别相信这个老妪,并将她拜为“神君”,自此留在甘泉宫内为神仙画法。
“唉,陛下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刘彻拿过奏疏,一边亲自拆封,一边对苏文道。
刘彻此前早已定下规矩,他与神君在神殿中交流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接近神殿,更不得轻易前来打搅。
老妪微微颔首道,
“陛下既有求于神仙,却又命既不敬神也不信神的太子代为前去候神,虽或许怀有教化太子之心,但对于神仙而言,却未必不是一种冒犯与欺骗。”
“为何到头来却是这逆子成仙了?”
“的确如此,此子曾劝说朕不要再求仙问鬼,言求仙问鬼之事皆是虚妄,长生不死之事亦不能成真,乘龙登仙更是自欺欺人。”
毕竟她和那些方士、巫师一样,都是因助刘彻求仙问鬼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苏文心知最近刘彻时常念叨太子,而这奏疏又是急报,哪怕明知刘彻的禁令也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过来禀报。
“你先退下吧。”
“这恐怕便是问题所在了。”
而太子年纪轻轻,只是代天子去候了一次神,就成了仙?
这岂不是在告诉刘彻,他们此前用来忽悠他的求仙之法都是没有用的,根本就是错的,又或者都是骗人的?
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刘彻的情绪忽然爆发开来,完全是在仰天怒吼,尽管在这神殿之内,他与天还隔着大殿穹顶。
听到是东莱传回的急报,刘彻自然也顾不上禁令,立刻站起身来朝外面喝了一声。
就在这时。
所谓“画法”,就是由这些能够通神的方士、巫师记录下来的神仙谶言。
“神君,神仙上过你的身,你现在告诉朕,神仙的招子是不是瞎的,神仙是不是都是瞎子?!”
而且他对刘据“很有信心”。
苏文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又撅着腚踮着脚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出去,仿佛生怕刘彻反悔一般。
“因此老身以为此事不妥,而陛下今日的心悸与恶寒,或许神仙给陛下的启示。”
“诺”
原因是刘彻此前曾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症状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个月,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找了许多太医与民间的名医都查不出病灶,始终无法治愈。
真正的求仙之法其实是掌握在太子手中。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是奉命在甘泉宫“画法”。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次奏疏中的事也绝对不会简单。
“若论付出,朕这些年的祭祀从未断过,祭天祭地祭五畤,每次祭祀务必亲自到场,唯有这次这逆子一次都未参与,仅此一次还是朕命他去的!”
“啊?”
但现在太子成仙?
此事依旧给了她极大的震撼,甚至令她感受到了威胁
这位太子是知道怎么搞事情的,他此前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轻而易举的挑动刘彻的神经,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来有人上奏,称上郡有一位巫师非常灵验。
毕竟这可是霍光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急报,霍光什么性子他心里有数,此人绝不会去做那些一惊一乍的举动。
她不明白刘彻为何看过奏疏之后竟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
这名老妪来的比李少翁稍晚一些,却比栾大又早了几年。
退出殿外掩上门之后,苏文方才彻底松了这口气,心中暗叹。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