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决定要去,闻弦自然随他。
典礼设定在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在外国语的礼堂举行。
闻弦本来想陪沈照过去,都开始估算着翘几天课了,头天晚上,沈照犹豫片刻,却道:“你还有课,上课要紧,不用陪我了。”
闻弦嗯了一声:“英语课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听。”
他后面在国外呆了好几年,英语基本是半母语水平,不听课靠语感分数也不会低。
沈照低头收拾东西:“……还是听一听吧。”
闻弦:“课那么多,颁奖可就一个。”
他撑着沙发,一张俊脸就放大在了沈照面前:“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总要给你拍张照片吧?人生就那么几个光辉瞬间,学神,这可是联考第一啊,那么多个中学优中选优,成千上万人里的第一名,厉害死了!我小时候吉他得了小区业余比赛第一,我妈都拿相机咔咔拍呢。”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单反:“我爸的单反,我特意借过来的。”
他的脸离得那么近,沈照几乎能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道:“还是听课吧,你不是要出国吗?英语很重要的。”
闻弦一愣,心道:“他是不是不想我去?”
自打从巷子里把沈照救出来,这还是沈照第一次抵触与他一起行动。
闻弦顿了片刻:“好吧,那你自己去。”
话虽如此,当他下午,他还是翘了课,晃晃悠悠的进了礼堂。
典礼已经开始,主持人说完开幕词,礼堂里黑灯瞎火的一片,只有最前方和主席台笼罩在聚光灯下。
在主席座位的正中,闻弦一眼看见了沈越川。
那是个高大俊朗,衣着正式,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他旁边坐着助理秘书,身边跟着好几位抗长枪短炮的记者,闻弦估计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在本市报纸的黄金版面看见消息——《本市企业家沈越川先生捐赠大笔资金助力优秀贫困学子》,并且长篇累牍的介绍沈越川先生是多么多么的乐善好施,心地善良。
闻弦沿着黑暗往前,坐到了沈越川身后两个台阶处,这里既不会被聚光灯打到,又能听见沈越川和助理在说什么。
作为第一名和学生代表,沈照需要发言,他换了换了干净的校服,捧着写有奖学金名额的牌子,和其他几位获奖者一起站在礼堂上,而后接过话筒,开始娓娓而谈。
沈照显然准备了发言稿,速度不疾不徐,吐字清晰,足以让场上所有人听见他的发言,他拿着写着奖学金名额的牌子,面带微笑,真诚的赞美了沈越川和他的沈氏集团,用词之恳切,足以一词不换的写进报纸的黄金版面,而他的表情也那么的妥帖,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配上一身浆洗到褪色发白的校服,活脱脱就是一个心思单纯只知道读书,知恩图报感激恩人、天赋极高成绩很好的男高学生。
等短短三分钟的演讲结束,场上响起掌声,沈照鞠躬后退。
沈越川起身站上领奖台,他春风满面,显然被夸的开心,在合照时,他甚至伸手揽住了沈照的肩膀,一副欣赏后辈的模样。
沈照在被搭上的瞬间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扬起嘴角,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场上一片闪光灯亮起,快门声不绝于耳。
记者的照片中,企业家揽住年轻后辈,后辈笑容真挚,手捧奖金牌,似乎大好前程正向他招手。
这无疑是整场典礼最具价值的一张照片,如果报纸版面有配图,定然是这一刻。
闻弦坐在
直觉告诉他,沈照不会喜欢现在拍下的照片。
他会害怕被闻弦看见现在的模样。
现在的沈照,闻弦很陌生。
后世的沈照虽然在生意场上喜怒不形于色,开会时常噙着笑意,似笑非笑的,让旁人摸不清状况,但几乎不在闻弦面前这样,家中的沈照或疲惫或倦怠,或是情事过后的慵懒,但他不会这样笑。
闻弦觉得,他现在很难过。
牵强的笑意精准到完美的弧度,眼神却空洞麻木,像是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如同一具没有情绪的木偶,正执行着练习了成千上百遍的剧目。
“……”
合照结束,沈照和其他学生代表走下台,主持人继续着典礼的下一项,而沈越川正校领导闲扯,两个中年男人声音不小,被闻弦听了个正着。
沈越川:“刚刚那孩子聪明,说话也漂亮,很合我眼缘嘛。”
校领导陪笑:“哦那个,三十三中考上来的,联考断层第一,甩了第二名十几分,人是聪明,就是听说家世很坎坷,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死的早,是个孤儿来着。”
校领导恭维:“模样也不错,俊俏,要我说,有您的三分风范。”
沈越川凤凰男出生,长得当然不差,放在闻弦父母那个年代,是可以去当奶油小生的类型。
沈越川:“哦?”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确实……那孩子姓什么?”
校领导:“江,随他去世的母亲。”
沈越川长长叹气:“姓江啊……”
他语调变的怅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没再继续了。
两人便越过了这话题,聊起了别的。
在典礼结束之前,闻弦提前摸出了礼堂,从后门溜进教室,装作从来没出来过。
沈照从今日开始,正式成为了外国语的学生。
他被安排在闻弦隔壁的尖子班,临下课时,校领导拎着几个选上来的学生找教室,恰好路过闻弦班。
闻弦就坐在窗边,沈照路过时,他就敲了敲玻璃,也不避着其他同学,唇语道:“下课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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