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完疑问,它继续:“他们现在在套房的客厅里,许青山还带了担架和束缚带,以及很多镇静药物,如果我所料不错,等会他会把你抬到精神病院去。”
谢逾:“。”
套房分卧室和客厅的,此时门虚掩着,能隐约看见客厅亮着灯,有人压低声音交谈,似乎在讨论他的病情。
谢逾:“系统,听一下在说什么。”
*
客厅中,许青山坐在皮质沙发上,还穿着医院工作服,衣服上全是褶皱,甚至来不及理顺,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
他脸色难看,单手拔出钢笔,翻开谢逾的过往病历:“沈先生,麻烦您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沈辞按住额头,脸色和许青山一样难看:“当时在墓园,下了场小雨,我将谢逾接了回来,他喝了酒,应当是醉了……”
沈辞省去无用的细节,也没提及他为什么去接谢逾,但将谢逾头疼时的细节事无巨细,一一陈述。
系统在一边旁听,代为传达,其中不乏“面若金纸”“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之类的词语,听得谢逾瞠目结舌。
“我只是喝多了酒头疼而已,为什么描述的我好像要挂了?”
系统:“他们好像真的觉得你要挂了。”
许青山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就是说,他出现了严重的自伤行为?
并且头疼,昏厥……有有没有意识混沌?”
沈辞: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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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谢逾大惊:“有吗?”
沈辞垂眸苦笑:“他不知道将我当成了谁,要我送他去精神病院。”
屋内的谢逾:“。”
许青山叹气,边写病历边摇头,片刻时间,他已经写了厚厚一页,他对着那页纸看了很久,沉吟道:“症状有点严重啊,建议还是去医院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沈辞掐住掌心:“非去不可?”
精神病院的住宿条件和五星酒店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要想照顾也多有不便。
许青山微顿:“沈先生,恕我直言,小逾那孩子是我看大的,我知道他犯起病来是什么样子,若是留在这里,您和他,都有危险。”
这是实话,躁郁症一旦发作,行为不可控,不但伤人,也伤己。
沈辞浅浅叹气,虽然没反驳,但表情明显不认同。
他不觉得谢逾会伤害他。
之前的半年,现在这几个月,哪怕醉酒,哪怕生病,谢逾没动过他一分一毫。
许青山的视线在沈辞脸上巡视一圈,似乎在猜这个后生晚辈和他外甥什么关系,片刻后移开视线,他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
沈辞却看着他手中的病历,方才许青山翻看时他看见了,厚厚一沓,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能给我看吗?”
许青山自然摇头:“不行,涉及隐私,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个大概注意事项。”
原主是非常典型的躁郁症,比谢逾本人严重的多,青少年时期出现症状,间隔不等,且大多伴有暴力行为,在暴力行为过后,能稍微冷静一段时间。
这种不自觉的暴力行为,算是原主缓解的手段。
许青山:“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小逾不再愿意伤害别人”
说到“别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辞,才接着道:“于是作为代偿,选择伤害自己,这也是一种可能。”
沈辞面容沉沉,一言不发。
许青山有点感概,又有点欣慰:“总之,他似乎长大了,之前那个样子,我和他妈妈都不希望看见。”
沈辞敛着眉目,本来静静在听,忽而笑了一声,又问:“那现在这个样子呢?”
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们就想看见了吗?
许青山一愣,刚要接话,沈辞微微摆手:“趁他睡着,去医院吧。”
他们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谢逾闭目装睡,许轻山确认镇静剂起效,便指挥着医护人员上来,将他抬到了救护车上。
四十分钟车程,谢逾睡了一天半,早就睡饱了,他思维无比清醒,却不得不闭着眼睛装睡,这四十分钟就有些难熬。
他将系统召唤出来,让它用电子屏幕放小电影,系统调出电影库,一人一统挑选过后,决定看《速度与激情》,纹身大佬们在电影里风驰电掣,谢逾身下的救护车以三十迈的速度平稳行驶,伴随着呼啦哗啦的鸣笛,别有一番
韵味。
但是看着看着,他注意力就不在屏幕上了。
沈辞坐在了他旁边,执起了他的手。
他动作很轻,像捧起了什么昂贵的东西,指腹摩梭过脱臼的关节,揉搓着肿胀的血肉,让滞涨的血管放松下来,有些麻,还有些痒。
谢逾睫毛抖了抖,险些没绷住。
救护车一路将他带到青山病院,入住顶层套房,简单的做了个扫描,许青山又开了些药,为了防止谢逾自伤,还补了点镇静剂,谢逾只觉胳膊一疼——系统很贴心地帮他屏蔽了这点微小的疼痛,忙完这一切后,许青山便离开了。
病房静悄悄的,只剩下谢逾沈辞两人。
系统屏幕上还热火朝天地放着速度与激情,正播到迪塞尔开车飞跃迪拜塔,轰鸣的跑车和四散开来的玻璃碎片声势浩大,顶级工业电影带来狂轰滥炸般的感官刺激,系统已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拉不回谢逾的注意力。
沈辞还握着他的手。
皮肤相贴处,既热且痒。
病房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中央空调鼓动的白噪音,灯也没开,昏沉一片,沈辞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像是即将失去宝贵东西的孩子,将谢逾的腕子紧紧攥在掌中,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谢逾甚至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沈辞在难过。
因为他掰断手指而难过。
浓重的黑暗里,有沉甸甸的东西压在谢逾的胸腔,让他有种沉闷的窒息感,他想问沈辞:“为什么要难过?这只是剧情的一部分。”想说:“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一点也不疼。”他甚至想举起手指,直接掰断给沈辞看:“你看,很轻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电影播放至尾声,系统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谢逾看了眼进度条,过了半个多小时。
沈辞,罗氏的首席执行官,手下百万千万的合同流水一样过,可他就这样坐在这里,陪谢逾坐了半个多小时。
一片宁静中,谢逾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握着他腕子的手一下紧一下松,而后彻底放开,他正犹豫要不要偏头去看,却忽然被什么蹭了一下手背。
毛绒绒的,是头发。
沈辞在床边睡着了。
昨夜谢逾折腾的厉害,抱了人一晚上不撒手,好不容易醒了,又是头疼又是掰手指,玩了出大的,沈辞全程神经紧绷,累得不行,现在微微放松下来,居然睡着了。
鬼使神差的,谢逾无视了吵闹的屏幕,他悄悄伸手,打开了床边的小夜灯。
沈辞果然靠着在床边睡觉,他身量虽然不如谢逾,也是高挑修长,这么蜷缩着睡,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无处安放,极不舒服,一双温雅漂亮的眉目牢牢蹙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谢逾没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手感一如五年前。
自打回国,谢逾还没好好看过沈辞,他细细打量着,看小美人如何变成了大美人,他的指腹描摹眉眼,最后虚虚停在眼尾,彻底顿住了。
那里泛着薄红。
很清淡漂亮的红色,浅浅垂在眼角处,像抹樱色的胭脂,指尖点上去,便覆了层浅薄的湿意。
他哭过了。
虽然在外人面前不曾表露,谢逾也未尝见过他落泪,可眼尾的痕迹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他真的哭过了。
谢逾微顿。
原文中的沈辞是清冷孤傲的木头美人,任原主百般磋磨千般折辱,他也不肯求饶,更不用说落泪,可现在他睡在谢逾床边,分明是哭过了。
为什么?因为谢逾折断了自己的手指骨头?
这听上去有点搞笑,虐文的高冷主角因为NPC折断骨头而落泪,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谢逾不信。
谢逾怔怔看着枕边人,情绪复杂难言,片刻后苦笑一声,不知道是问沈辞还是问自己:“我说,沈助教,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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