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禄府办宴的那日,十里红绸飘扬,丝竹绕梁。
孤殷与伊洛徵作为男方族亲,亲自站在亭台阁楼迎接前来祝贺的宾客们。来者大都是四十八翕侯中的南派,至于北派众部,除了“倒戈叛变、不知廉耻”的乌格之外,其余人没收到大相阿合詹的指示,皆以各种理由推却出席。
阿尔赫烈以汉家之礼前去芳阳宫迎娶新妇,所经街道尽是鲜花铺路,瓜果盈车。芳阳宫内包括在眩雷农作的奴仆全都回家观礼,不仅得了九公主的赏赐,还得了右将军赠予的金饰绸缎。
萧明月出宫时,抬头望见半空飞翔的那一对双鹰。
陆九莹却是凝望着她,替她拨平发髻间的流苏。
蒲歌看着萧明月亦是默然。
花玲珑则是哇得一声哭出声来,依然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宫中几位女仆低声劝阻未果,蒲歌上前好言相劝,少女这才哽咽止声。
陆九莹搀扶着萧明月缓慢走下台阶,看着裙裾上的合欢花流光溢彩,她突然就红了眼睛:“渺渺,前方的路不好走,且小心。”
萧明月回眸望去,见阿姊落了一滴泪,她心中亦然酸涩:“我们并肩走着,这路就是平的。”
下了台阶之后,萧明月松开陆九莹的双手,突然屈膝跪下。
陆九莹连忙俯身,扶住萧明月的双臂:“这是做什么?”
“阿姊,你且起来。”
陆九莹遂起身,只见萧明月张开双臂,交叠于前,大红的嫁衣随风鼓动:“阿姊,今日我与阿尔赫烈成亲,家人远乡,难以团圆,唯你是我最亲密的亲人。这一拜,便是敬谢你以娘家人送我出嫁。”
萧明月俯身一拜。
陆九莹微微抬臂:“终身所约,永结为好,这一拜我受下。渺渺,爱人先爱己,无论何时何地何人,都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和委屈。你要记得,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二人目光相交,眸中映照出彼此的轮廓。
萧明月哽咽:“同心之言。”
陆九莹泪目:“其臭如兰。”
阿尔赫烈以天马为迎亲坐骑,臂腕间落着雌鹰,另一只雄鹰掠过宫檐,栖落在新妇的轺车上。
萧明月在蒲歌的搀扶下走至轺车旁,阿聿将准备好的金银递给蒲歌,蒲歌道谢庆贺。正当萧明月要上车时,阿尔赫烈却驱马朝前,他伸出手来:“渺渺,与我同乘吧。”
蒲歌说道:“将军不可,这不合礼节。”
阿聿理解将军本意,他上前说道:“蒲女史,在我们草原上新人骑马驰逐很是普遍,今日将军与夫人同乘一匹,已是尊重汉人之礼。”
“可是……”
“无妨,”萧明月对蒲歌轻声说,“既是两邦结爱,何须在意小节。我觉得二人骑马也很美妙。”说罢伸出手去,借住阿尔赫烈之力坐上马背。
萧明月倚靠着阿尔赫烈,抚摸着马鬃:“天涯,让我瞧瞧今日你是听哪个主子的话。”
天涯闻言扬蹄。
阿尔赫烈握住她的腰身贴近自己:“它一定会听我的,但没关系,我听你的。”
萧明月微微回身,捧起夫婿的脸颊落下一吻。
宫门前激起一阵欢呼。
阿尔赫烈拉紧缰绳,驱策天涯往大禄府而去。
人群之外的小河搭着若风的肩膀,在看到这一幕时连连啧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汉家女,什么‘斩阎罗’,也不过是个‘妻管奴’罢了。”
若风手中捧着鲜花蔬果,他眺望着新人背影:“可是他们真是很般配。”
小河却是勾唇一笑,看透世事的模样:“有其夫,必有其妻,确实般配得很呐。”
若风从篮中折了一朵花别在小河的鬓角,他说道:“小河,九公主和萧娘子对你我都很友善,右将军也从未为难过我们,今日就祝福他们吧。”
小河弯了弯眉眼,一脸春风:“好吧,听你的,祝他们与我们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风抿唇笑着,脸颊升起红晕。
阿尔赫烈迎亲回府后,阿若兰与阿合詹不知何时入了席。
萧明月与音珈夫人还有古娜打了个照面,随后便见更多的北派翕侯姗姗来迟。
孤殷与阿合詹在席间早已明里暗里的对上话招,前者没想到后者会来,后者没想到前者敢请。如若不是伊洛徵坐上王位,今日阿尔赫烈的婚礼北派绝对不会参宴。
大禄府在看到大相府来人后个个高度警惕,就连奉膳的仆从都不敢懈怠。大相府亦是,食案上的酒菜斟酌再三方才入口,对家扫上目光就要瞪回去。
阿若兰瞧着南北两派舌枪唇剑,笑着饮下杯中酒。
萧明月作为新妇向高堂敬完酒后,场面更是难堪。最先开口刁难的是阿合詹第三子臣也,他觉得与阿尔赫烈从生死之交的好兄弟走至如今两看相厌,大抵都是孤殷挑唆,南派既然与汉交好,他自然不会给好脸。
臣也拦路不让萧明月离去,提出让新妇入席与宾客尽兴。而面对他的寻衅,萧明月丝毫不怯,她身侧陪侍的两名女奴略懂拳脚,再者夫婿在前,君舅与小叔子高坐,谁也动不了她。
萧明月问他:“如何才算尽兴?”
“当然是陪我喝酒!”
“据我所知,你虽为大相第三子,但却官居我家将军之后,臣也翕侯是以这个身份来同我喝酒吗?”
萧明月一言噎的臣也霎倏地红了脸,席间南派丝毫不掩饰对北派的嘲笑,直直拍案叫好。
阿尔赫烈亦是勾了勾唇角。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