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护卫军守着四方不让人靠近,但流民瞧见了高车大马,又有美貌女娘乘坐其中时,便结伴冲了过来。护卫军拔剑出鞘欲要威吓,耐不住流民呼喊,陆九莹只得下车。
她的腰间系着锦囊,里头有一块黄金雕镂,白玉镶嵌的芙蓉花印,此印是用于通行鹿鸣行馆与入宫所需。囊中除了放有芙蓉金印,还余有一些铜币。
陆九莹谨慎地掏出钱币递给护卫军,由他们散发。
守护的四方位因此缺了一角,得了少许钱币的流民跪上前来向陆九莹继续索要,而后被驱赶。陆九莹便立刻回车上坐好,待她顺手摸至腰间时,突然发现随身的锦囊不见了。
她连忙打开扇门,急道:“适才那人拿了我的锦囊!”
四名护卫军留守一人,其余三人当即去追。
萧明月刚抓好药走出药馆,便有流民近身行乞,她轻巧地侧身躲过遂而离人远了些。那流民苦苦伸手索要赏赐,听着口音像是青州人,萧明月从牛皮袋中掏了几枚铜币递过去。
待她再次转身,险些被突如其来的一张漆黑脸庞给吓到。
又一流民短褐穿结,披头散发,瞪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望着萧明月的钱囊。
萧明月跟着家中行商多年,对于流民暴乱颇有警惕之心,她捂着钱囊后退两步,却见眼前流民不抢不闹,而是捧着手说:“给我,钱。”
萧明月:“……”
流民又瞪向看着她手中的药包:“给我,吃。”
萧明月:“……”
萧明月是不想给的,此念一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岂料那流民亦步亦趋,丝毫不解其意。流民甚至指着远处冒烟的食摊说道:“给我,买。”
萧明月微微蹙眉,端详着这个身板瘦弱但健全,轻声细语又无礼的年轻人。而后为了尽快脱身她还是掏出几枚铜币来。
正当萧明月将钱币递上,不知从何处突然冲来一人,猛地抓过她的手心,夺了钱币就跑。
抢钱的那人更是衣衫褴褛,应是同为流民。
萧明月着实有些愣怔,眼前的年轻人瞧着属于自己的赏赐飞了,怒不可遏地朝着前方大喊一声:“给我!”
年轻人犹如脱弦之箭,狂奔而去。
随后镇北侯府的护卫军追到眼前,皆是惶恐之色:“翁主的芙蓉金印被抢了!”
萧明月这才感知抢钱之人有异,只得跟上步伐往前追赶。但几人穿巷走街追了数里,却还是未能寻到人影。
护卫军询问萧明月该如何,她道:“这里靠近雍门,行人繁杂,我们还是先回去,再与翁主一道想法子。”
陆九莹除了芙蓉金印自证身份以外,还有州郡通行的符文。萧明月便提出依旧前往鹿鸣行馆,看是否能解释一番,陆九莹同意。
他们靠着州郡符文从雍门顺利进入长安城内,在抵达鹿鸣行馆时,却被看守的吏卒挡于门外。
陆九莹幕篱遮面坐于车中等待,萧明月彼时穿男服,她上前恭敬地抬手,遂而说道:“我家翁主遇着流民不幸被抢走了芙蓉印,眼看参选时日在即,不知大人们能否通融让我们进馆。若是要验明身份,可去长安县用州郡的符文一探便知。”
有一吏卒冰冷开口:“你可知你是第几个?”
萧明月不解,只听又一吏卒说道:“第一百零七个。总有些大胆刁民妄想冒充贵女,不是进馆骗吃骗喝,就是做梦想要成为七皇子妃。”
“没有芙蓉金印,便进不了这门。”
“赶紧走,不然休怪吾等不客气!”
萧明月并非因吏卒们的严厉而生怒,而是在走后听到其中一人轻蔑笑之:“这些女娘们为了嫁给小霍将军,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没脸没皮也要爬上郎君的卧榻。”
“霍将军神勇无敌,若得垂青,也是她们祖上积德!”
萧明月只觉得心间发热,极为不忿,故而转身大步上前,厉声问之:“此番为霍起选妃是圣上旨意,不是女娘们自个儿要来的,你们这般辱没贵女们可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霍将军的名讳!”
“名字不用来叫,那用来做什么的?霍起再英勇神武,他也是个食五谷,夜休眠的凡人,贵女们又如何相配不得?”
“小霍将军可是功臣名将,天下无人能敌,岂容你一个竖子这般议论,当心杀头!”
萧明月倒是一声笑:“若我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便要杀头,那他真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尊贵。你说他天下无敌,这天下多大,能人有多少你们知晓吗?这般将他捧为天仙,肆意虚谈,怕是要害人害己。”
她言辞犀利,句句逼人,一吏卒当即按住刀鞘,欲有拔刀之势。
萧明月也不怯弱,早已将腰间长鞭抽了出来,若再言语相激,横竖得抽他两鞭。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郎君捧着棋笥凑上前来,他像是旁观了好一会,眨着清淡如水的眸子对吏卒们说道:“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随后笑眯眯地望向萧明月,“阁下,莫动怒,给我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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