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泽在看资料,关于白皎的资料。
下属整理出一份详细文件,包括她的家庭情况:白家小有资产,父母却格外重男轻女,因此,白皎处境并不好。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赘述,文字感触并不算特别深刻,直到看见底下附带的一张照片,因为年岁悠长,页面已经泛黄。
照片里的女孩子眉眼灵动,依稀可见后来的出色。
下属特意注明这是她七八岁时,看起来却像是只有四五岁,下颌尖尖,婴儿肥几乎消失殆尽,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知道她终于要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开心的扬起脸,对准镜头。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照片里的女孩子眼圈泛红,像是刚哭过一场,事实也确实如此。
贺云泽最想看的是白皎如何和父亲遇见,下属没有查到半分这方面的资料。
他烦躁地继续看下去,才知道她当初的成绩可以让她选择最憧憬的专业,却在最后,在家人的逼迫下,选择了现在的古典舞系。
她最近正遭白耀祖勒索。
白耀祖备受父母溺爱,早早辍学成为社会渣滓,他有一大堆毛病,闲暇时尤其喜欢在赌场赌博,最近输了一大笔钱,不敢告诉父母,听说白皎手里有钱,就来勒索她。
直到最后,才是一家四口的合照。
贺云泽几乎要笑了,其他人如出一辙的丑陋,穿着漂亮崭新的衣服,只有白皎,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那时的她才十几岁,身上穿着朴素老旧的衣服,却难掩艳丽的容色。
她正朝镜头绽开明媚的笑。
他问下属:【还有照片吗?】
下属回复:【白皎小姐吗?云先生,我调查到,她只有这两张照片。】
贺云泽心头忽然一阵刺痛。
指尖轻抚纸面,抚过她灿烂明艳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她曾遭受过的半分苦难。
*
白耀祖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倒霉透顶!
没勒索成功还反被白皎暴打一顿,有谁像他这么惨!
他颓丧地回到家,屋子里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贼!
吓得他赶紧大喊:“爸妈?”
许久之后,才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是一脸憔悴的白母。
看到儿子后,白母六神无主地哭了出来:“儿子,怎么办啊,你爸爸被人给抓了!”
白耀祖整个人都惊呆了,连忙仔细询问事情缘由,白母哭诉道:“就前几天的事,你爸爸被人给举报了,说他克扣工资,偷拿回扣,涉嫌犯罪,你说那么多人都吃回扣,他吃点又怎么了?”
白耀祖下意识点头,他爸一直想让他跟着跑工地,他嫌太脏不体面就跑了,但是该知道的倒是不少,白母说的都是行业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一般也没人举报。
白母呜呜地哭着说:“结果,警察把他抓走了!”
她哭诉自己花了一大笔钱疏通关系,对方一直了无音讯
,像是石头砸进大海里,连朵浪花都没溅起。
白耀祖:“坏了!”
他问白母:“那咱家还有多少钱?”
白母眼皮肿得像核桃,提起钱就忍不住捂上心口,心疼得不行:“我、我听人说,得拿够钱疏通关系才能把你爸救出来,就把钱都给用了,现在、现在家里还剩……两三万?”
白耀祖震惊地瞪大眼:“谁跟你说的!你怎么把钱都拿出去了?那我怎么办啊!”
白母不解,她就是典型的家庭主妇,一辈子为家里操劳:“咋了?那可是你爸啊,他要是出事了,我们家的天不就塌了吗!”
白耀祖急得胡乱比划:“那我呢?我刚欠……不是,我跟朋友一块儿创业花了一大笔钱,马上就能成功了,回家就是准备找你要点钱,你就剩这两三万,够我干什么用?!”他埋怨道,心里更加着急。
白母虽然心慌,却也有自己的理由:“创业?那能挣多少钱,救你爸要紧!”
白耀祖差点儿跳起来:“那我呢!我呢!”
他扫了眼母亲茫然的神情,气得摔门就走:“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白母连忙追出去,她性格软弱,没了丈夫这个主心骨,只能依靠起儿子。想到丈夫还在警察局,对方逮捕前说他贪了好大一笔钱,她是白父枕边人,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来,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应该都是这么挣来的。
她不知道丈夫还能不能出来,万一不出来,她能依靠的就只剩小儿子了。
白母讪讪地扯着袖子:“家里是没钱了,但是你可以去找你姐啊?她刚继承那么多钱,你找她要钱,实在不行我跟你一块儿去求她,让她看在血脉至亲的份儿上帮你一把!”
她说的理直气壮,好似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白耀祖更烦了。
他烦躁地出门,使劲儿薅了把头发,事情哪像她说的那么容易,白皎那个冷血动物,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血脉亲人!
想到她,白耀祖身上救隐隐作痛,她简直就是地狱里的魔鬼!
忽然,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白耀祖下意识一扫,只见不远处,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正朝这边走来,看到对方后,他瞬间惊恐万状,飞快转身往反方向跑。
迟了。
几人大步流星跑过来,蒲扇似的大手一把薅住他后颈,像是拎鸡仔似的,一把将他提起来:“找到了,你小子。”
“嘿,你小子属耗子的吧,差点儿让你给跑了。”
黑衣壮汉笑呵呵地打招呼,轻轻拍上白耀祖脸蛋,一下,他半张脸都红了起来,听见对方戏谑的声音:“你欠我们赌场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白耀祖还想装死,好吃懒做的他根本受不住对方一击,一拳头下去,整个人都蒙了,哭得比狗还惨。
他哭着说自己还有一个姐姐,特别有钱,就是那个白皎,继承了千亿的富婆白皎:“大哥,我带你们去跟她讨债!别说我欠了几百万,就是一个
亿,我姐也能轻轻松松拿出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痛哭流涕的白耀祖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拎着他的大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姐姐?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哥几个,把他带走!”
白耀祖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挣扎,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屁民,根本得罪不起赌场的大老板,只能不停祈祷老天保佑。
他绝望地垂着头,整个人活像是一条死狗。
*
电视播放着江省新闻,忽然,她在一群囚犯里,看到了熟悉的脸,那个人,竟然是他的生父。
白皎下意识挺直脊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对方剃了头发,换上囚衣,眼里透出一股麻木和沮丧。
她听着主持人介绍对方的罪行,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已经很久没再见过白耀祖,对方像是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白皎忍不住猜想起来,瞥了眼一侧的青年。
贺云泽扭头问她:“怎么了?”
她垂下眼帘:“没什么。”
她并未发现,青年放在扶手上的掌心慢慢放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贺云泽知道白耀祖本来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得知他有赌瘾后,便让他欠下大笔赌债,他知道重男轻女的白父不是一个好人,吃拿卡要样样齐全,他就收集证据,送他进监狱。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本来可以全部忽略掉,反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他还是出手了。
让那群人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贺云泽收敛神色,瞥了眼茶几上的果盘,又看她。
白皎惬意地后仰,长发如瀑,软红的唇咬着一颗暗红色的车厘子,狐狸眼微微阖起,浓密上翘的眼睫轻轻一扫,仿佛羽毛撩过心尖。
那盘切好的水果,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贺云泽声音低哑:“待会还要吃晚饭。”
白皎微微偏头,好奇地看着他:“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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