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所有人都被袁基赶走了,袁隗不怕隔墙有耳。
袁基看了看脸上皱纹横生,老态尽显的袁隗,忽地嗤笑一声,说道:“与我何干?这些大族手中掌握着不敢被登记在册的部曲,害怕被秋后算账,又不敢聚集在一起作乱,那就只能先把这些部曲放出去,当一当盗贼,再观后续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隗说道:“是很正常,可当南北各处的大族都不约而同这般做,那就不正常了。”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胆量?”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基看着屋中地上满目的狼藉,用脚扫出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继而抬头望着袁隗——“自阿父去世,我便时常这样仰望着叔父,那时,叔父和阿父一般,都是我所想要成为的人。”
“可是现在,叔父老了,早已忘却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袁基望着袁隗,后者也如他一般席地而坐。
袁隗苦口婆心地说道:“我是老了,但今日早已与往日不同了,老迈如我尚能变通,为何你却不愿呢?”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袁基说道,“是,今上是明君,近乎潜移默化的消除了宦官与党锢之祸的影响,但这还不够!”
“今上是明君,然后呢?今上的子孙呢?谁能保证不再出一个宪帝?又有谁能保证继位的一直是壮年天子而无外戚祸国之忧?”
“唯有我等士大夫!”
“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贤良盈朝而天下太平,这是叔父告诉我的道理,但叔父自己却忘了。”
袁隗叹息一声:“如今朝臣不算贤良吗?”
“只一校事部便将彼辈吓得闭口不言,如何称得上贤良?”
袁隗暗叹,他知道袁基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近年来他冷眼旁观,早就看明白了,为什么卢植皇甫嵩等人明明都是清正名士,却都没有强烈反对过窥人阴私的校事部。
——因为天子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士大夫,没有校事部,就会是宦官,甚至是宦官掌握的校事部……
可这番道理,如今的袁基已是听不进去了。
袁隗最终说道:“如今汝南并不太平,家中缺一个能拿定主意的主事者,你便辞官回乡去吧!”
“凭什么?除非我死!”袁基根本不肯。
“难道非要让我亲自送伱一杯毒酒吗?”
面对被激怒的袁隗,袁基不为所动。
袁隗确实老了,他对袁基真的下不去手。
等到他离开袁基的府邸,他的肩膀仿佛更低了些。
坐在马车上,袁隗闭上了双眼,也不知他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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