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躺在林间,他想随着洪洋等人一起冲上,可真的是冲不动了。不光是他,其余士卒都不停挣扎,却难以起身,倒下的那一刻,浑身脱力,根本无法站起。
“赵六,你个混蛋……”心中骂着,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之前的一刻,他是想亲自“挤”到最前方的,玉石俱焚无所谓,但身为校尉,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去。
就是赵六,抢在了他的前面,他亲眼看见一截矛尖,从对方的肩头透出!
曹军士卒和军官可能不会理解,为什么在僵持许久,已经接近崩溃之时,陷阵军还能爆发?但大胡子心里是清楚的,油尽灯枯之际,一切都是因为那阵军号。
代表着“玉石俱焚”战法的军号,也许各军战术会有不同,但军号的含义是相同的。
正是嘹亮的军号,让士卒在筋疲力尽之时,
还能压榨出自己最后的潜力。正如他们在战场上无数次做到过的一样,军号吹起,所有的敌军和险阻都要冲破。
同样的,令行禁止,洪洋和士卒们前冲的身体都“刹”住了。此时,怕也唯有军号能让他们从疯狂之中恢复清醒,无论多少次,从无改变。
山上的廖化长长出了口气,下一刻,他的目光便看向了曲明。对方已经向着山下奔去了,奔向大胡子他们躺倒的林间,脚步飞快,和身边的亲兵一样。
路过踏弩队身边的时候,廖化看见曲明拍了拍刘矮子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同为将领,他可以理解对方心中的感受,都说慈不掌兵,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在定边军,同袍之间,上下之间,绝非当时的黄巾可比,那些忠勇的士卒太……
廖化一时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不经历眼前一幕,是无法有深刻体会的。
“兄弟们,你们没做错,好样的,要是刚才犹豫了,才对不起眼前的同袍。”这是曲明的话,说完他继续向下而去,刘矮子带着一众士卒,在他身后齐刷刷的行了军礼。
“高将军,二曲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让他们撤了……”廖化心中默念着,其实他是眼前六羊山的定边军最高将领,但他说了是没用的,曲明根本不会听。
到了大胡子身边,曲明不说话,只是上前将对方背了起来,回头向山上走去。
见校尉如此,亲兵们有样学样,纷纷上前背起脱力的同袍,跟着校尉的步伐。
“校尉……”走了一段,大胡子才开口。
“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着,见到兄弟们再说。”曲明沉声道。
“好,我要看着兄弟们,打垮山下的曹军。”大胡子点点头,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歇着吧,你我要死,六羊山就是埋骨之地。”
廖化可以了解曲明的感受,后者一样知道大胡子的想法,刚才选择那种战术,当然是为了战局。但至少有一小半,他已经有了死志,太多的同袍倒在六羊山了。
如果可以,曲明也想像对方一样,只是眼下还不行,他尚未完成将军的军令。
从大胡子率队冲出,厮杀开始,到最后飞虎踏弩的玉石俱焚。整个过程也不到小半个时辰,但这一次曹军退却之后,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李典有些茫然,看着撤退士卒的眼光,一个想法油然在心头升起。
面对这般顽强的敌军,我还能不能拿下六羊山,或者说,就算拿下,陈留营将付出何等的代价?短短的四天三夜,他的伤亡也已经靠近七千了,阵亡率高达七成。
好在之前是轮番攻击,似山上的陷阵那般,近乎伤亡九成的话,士卒们还有战力吗?
“叶悦之到底是怎么带的兵?就算是陷阵,也不可能人人是铁打的一样吧?”荀攸心中也在问着自己,几天的鏖战下来,加上方才的一幕,真的被震撼到了。
小小的一座六羊山,还要耗去多少曹军精锐的生命,那样真的值得吗?眼前还仅仅是陷阵一营,倘若要围歼整个陷阵军,战局又会打的如何惨烈?
陈留营统领大将李典,谋臣荀攸,都绝非可以轻易动摇心志之人。可在六羊山,他们都犹豫了,说起来也不算,目下曹军的士气,的确不适合发动连续的攻击。
“李将军,李将军……”一片沉默之中,远处传来的骑士喊声,更加清晰。
“报,李将军,荀参军,主公亲令,曹洪将军一日之内便到,随军而来,还有我军的霹雳营。”到了面前,骑士翻身下马,单膝一跪便高声言道。
“霹雳营!刘子阳终于来了。”李典荀攸闻言,同时心中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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