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沿着青石板路往巷子里走,逐光团无界营的巢穴,就在巷子深处一座宅院里。
这条巷子不是平地,是一条陡坡,一溜台阶向上,寻常人走着还挺吃力。
在叶松桥,这样的坡路比比皆是,几乎每个巷子口都能看见轿夫,轿夫的数量比黄包车夫还多,这地方还有句俗语,总被轿夫挂在嘴边:“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一名轿夫上前搭话:“坐轿不?”
李伴峰微微摇头。
轿夫皱眉道:“坐不坐,给句话,看不起人是怎地?”
李伴峰看了轿夫一眼,面带笑容道:“不坐。”
轿夫还要纠缠,李伴峰目露寒光。
见这情形,轿夫没再多问,低着头去别处招揽生意。
李伴峰回头看了这轿夫一眼,心里加了几分防备,不是因为轿夫态度恶劣,而是因为这轿夫看见他了。
宅修有不被留意的天赋,正常来讲,这名轿夫应该忽视李伴峰,但也有意外情况。
巷子里眼下没有其他行人,不排除一种可能,这名轿夫太想做生意,始终盯着这条巷子,见人就打招呼。
被人忽视不是隐身,在对方高度专注的情况下,是有一定几率能够留意到李伴峰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这名轿夫修为不低,他在这里,负责给无界营望风。
按理说,望风的说话不该这么冲,也不该这么扎眼,但多加小心总是没错。
离宅院还有百十来米,李伴峰碰了碰耳边的牵丝耳环。
等了十几秒钟,耳环回应一句:“爷,没动静。”
怎么可能没动静?
难道大白天,无界营的巢穴里不留人?
可能是牵丝耳环没发现。
莫索诺夫说过,逐光团无界营里都是精英,这里边有能躲过牵丝耳环的高手,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出来一幅画,用金屋藏娇之技做出来一个美人。
这张美人图,李伴峰下了功夫,把钟摆教的西洋画技和洪莹教的水墨画技,融为了一体,画面写实,也有意境,美人逼真,还很有灵气。
唯一的缺憾是,李伴峰只画出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得用头发遮起来。
平时自己在家看着,这半脸美人还挺好看的,突然拿到街上去,稍微有那么点吓人。
无妨,只要没风,不把头发吹起来,应该看不出破绽。
李伴峰站在街边,看着半脸美人悄悄潜入了宅邸,随即放开了对美人的控制。
他还记得眠修的技法特点,对传力技法有反制能力,无界营里可能也有眠修,最好慎重一些。
五分钟后,半脸美人走了回来,按住左脸上的头发,冲着李伴峰摇了摇头。
宅子里确实没人。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消息有误,无界营的巢穴不在这。
李伴峰对叶松桥这个地方并不了解,很多线索是依靠罗正南的部下打探来的,而罗正南对逐光团这個组织了解的并不多,消息有误,也很正常,这里很可能只是一座没人居住的空宅。
可半脸美人朝着李伴峰伸出了手,白皙的手心干干净净。
这是在告诉李伴峰,她在屋子里没有发现灰尘。
这不是空宅,近期有人居住,可人都哪去了?
那就再想想第二种可能,无界营倾巢而出,去执行某项任务。
这种状况发生的几率不高,无论多么紧急的任务,总不至于连一个留守之人都腾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无界营收到某种消息,躲出去了。
这是故意躲着我么?
李七在征服者餐厅灭了逐光团一个营,他们躲着李七也是正常的。
可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李七来了叶松桥?
李伴峰想了想和自己一起来的这些人,有陆家人,也有何家人,成分稍微有点复杂,这当中会不会有人当了内鬼?
很难说。
铁门堡有逐光团的教众,这件事李伴峰和吴永超都不知晓。
陆家大宅有两个支挂加入了逐光团,这件事连段少霞都不清楚,逐光团的教众覆盖面极广,隐蔽性极好,这也是他们最难缠的特点。
如果身边人真出了内鬼,这个人会是谁?
李伴峰回了何玉秀的宅邸,靠着宅修不引人注意的特质,认真观察着每一个随行人员。
快到黄昏时,叶松桥关防使郑思义来到宅邸,请李伴峰吃饭,何玉秀笑道:“就请老七一个,这是没看起我?”
郑思义连连摆手:“何小姐,别误会,我请李先生去,是有些男人间的私事要商量。”
“男人间的事,我还不能听么?”
“不是说不能听,是让你听见了,我觉得害臊,等把这事儿商量完了,我单独摆酒请何小姐,到时候还盼着何小姐能赏光。”郑思义说话风趣,面子也给足了,何玉秀没再计较,把消息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认识郑思义,虽说对方态度真诚,他还是做足了防备才去赴宴。
吃饭的地方选在烟云楼,这是叶松桥最出名的酒楼,紧靠烟云湖,每到夜晚,从楼上向湖面望去,雾气升腾之间,有如青烟,直连天上云朵,是叶松桥一大奇景。
到了包厢,郑思义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想请李七吃饭的不是他,等在包厢里边的是廖子辉。
“廖总使?”李伴峰一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叶松桥?该不是专门找我来的吧?”
廖子辉笑道:“原本还有别的事儿要办,现在就剩你的事儿了,李老弟,先坐,咱们边吃边聊。”
烟云楼的招牌菜,都是烟云湖的特产,鱼、蟹、虾、鳖,桌上都有,席面非常丰盛。
客套两句,廖子辉说起了正事:“李老弟,这次来叶松桥,是为了逐光团的事情吧?”
老廖这消息还真灵通。
他想做什么?
见李七不说话,廖子辉接着说道:“在绿水城,灭了逐光团一个营,老弟你出手真是够狠。”
李七一笑:“这事让你难做了?”
廖子辉端起了酒杯:“咱们俩之前有不少过节,以后磕磕绊绊也在所难免,别的事情先抛开不讲,这杯酒我敬你,这件事我谢伱。”
李七眨眨眼睛,没太明白廖子辉的意思:“你谢我什么?”
“这群鸟人是我一块心病,也是普罗州一大隐患,普罗州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不方便做的事,你帮我做了,所以必须谢你。”说完,廖子辉举杯一饮而尽。
李伴峰也把酒喝了,难得两人在一件事上能达成共识。
放下酒杯,廖子辉问道:“老弟,这次来叶松桥,有收获么?”
李七摇头道:“我扑了个空。”
廖子辉又倒了一杯酒:“实话实说老弟,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因为在叶松桥这,我也扑了个空,
为什么咱俩都扑了个空,这里边有说法,我不方便做的事,你帮我做了,现在你不方便做的事,我也得帮你做了。”
李七实在觉得费解:“这话我实在听不明白。”
廖子辉摇头道:“你肯定听不明白,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你只管等我消息,这事出在我身上,我必须给个交代。”
两人又喝了一杯,廖子辉问了一句:“老弟,你知道无界营是逐光团的精英么?”
“这我知道。”
“你知道这群精英为什么要来叶松桥么?”
这事李伴峰可真就不知道了,就连莫索诺夫都不知道其中缘故。
廖子辉道:“这事我可下功夫查过,叶松桥这地方不一般,你在这有生意么?”
李七摇摇头。
廖子辉道:“不光你没有,陆家和楚家在这都没生意,马家在这有一点买卖,可始终不成气候,叶松桥的生意,九成以上都在何家手里攥着。”
何家在叶松桥的生意确实不少,从衣食住行到玩乐消遣,叶松桥大小买卖,何玉秀都得看上一遍。
这地方的生意为什么都归了何家,是因为别人看不上么?
单从生意的角度来讲,还真让人看不上。
廖子辉举了个例子:“叶松桥盛产木材,可这的木材不便宜,刨去运费,还剩多少利润?
我算过,只有不到半成,稍微有点变数,这买卖就算做赔了,
普罗州产木材的地方可不少,别地方的利润至少有三成,可何家为什么非得抱着叶松不放?”
李七道:“因为叶松桥的木材品质好?”
廖子辉道:“叶松桥的松木,品质确实不错,可也没好到无可替代的程度,而且叶松桥的木材生意都在何家手里攥着,
何家从来没压过价钱,他垄断了这的生意,却没有操控过利润,这里边是不是有说道?”
叶松桥的情况确实特殊,何玉秀已经对这里的生意失去了兴趣。
可之前何家为什么在这经营了这么久?难道何家对这块地界有特殊感情?
李伴峰问:“叶松桥一直是这个状况?”
廖子辉摇摇头:“这事儿我调查过,二十年前,叶松桥的木材价格要比现在低得多,来这做木材生意至少有三成利,
可何海钦插手叶松桥的生意之后,行市变了,他通过高价收购,把当地的木材价格给抬起来了,
本钱抬高了,他转手又开始低价出售,把自己的利钱给压没了,把其他家族的生意也给挤兑黄了,
也就是说何海钦下了血本,硬是造出了这么一摊子不赚钱的生意,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李七思量片刻道:“为了没人和他争。”
廖子辉点点头:“说的没错,既然无利可图,大部分也确实不愿意和他争,但陆东良来争了,
陆东良在叶松桥和何海钦斗了整整三年,当时的陆东良底子没有何海钦厚,家产搭进去不少,最终也没能斗过何海钦,两人之间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就这么一摊子不赚钱的生意,为什么值得这两人争个头破血流?”
李七捏着下巴道:“因为这有好东西。”
廖子辉道:“准确来说,是因为这里有好机缘,李老弟,你可听说一句话,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李七点头道:“听过,轿夫常说这句。”
廖子辉道:“我一开始也把这个当成了轿夫说的吉祥话,可调查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这句话里藏着一个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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