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记得涟州城沦陷前,自己带着一众妇孺去投奔他,他跟自己说明知城池迟早不保,却依旧坚守,不为别的,只是将士存在的意义罢了。
梁婠长长一叹,眺望着长街,道:“我想搁在从前,关乎一国存亡,你未必能说服自己由着我做这些,可亲眼目睹了朝堂黑暗后,定然知晓绝非仅凭谁一人之力便能令大齐起死回生,因此,饶是心里依然存着几分矛盾与自责,也想尽早结束这一切,对吗?”
王庭樾望着梁婠,没有否认。
梁婠垂下眼叹息:“其实,我也一样。”
起初,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报仇,觉得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顾。
后来,为了保住陆修一命,她狠心舍弃了那么多无辜将士的性命……
再后来,她想守住的人和事变得越来越多。
可回头细看,她究竟又是从何时开始变的呢?
王庭樾看梁婠一眼,继续往前走,声音重重的:“你现在所做的,实在太危险。”
梁婠提步跟上,宽慰道:“你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王庭樾沉吟下,道:“回来后,我已经私下约见过小伍。”
梁婠明白他话中意思,又道:“你应知道,单是有自己人做内应尚不够,还需有两样东西才能让战后躁动的民众稳定下来。”
王庭樾道:“米粮和药材。”
梁婠应声:“对,这也是我回到晋邺以后,便让所有铺子暗暗囤粮、囤药的缘故。攻占城池后,一城恢复尤为重要,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王庭樾道:“我虽已让人将它们藏至隐蔽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另派人时刻盯着。”
梁婠点点头,正要再说,却听街的另一头,有人高声怒骂。
突然响起的呵斥声,惊得街面附近的人都驻足张望。
宽宽的街道上,被路过的行人围出一个圈。
梁婠仔细瞧了瞧,好像是什么人被踹倒在地,缩着身子不断后退,口中还连声求饶,可动手的几个高大护卫不为所动,手持长剑步步紧逼。
再看护卫们身后不远的台阶上,立着个华冠丽服、擦脂抹粉的男子,噙着讥笑,居高临下地瞧着众人。
梁婠眯起眼。
王庭樾放低了声音:“是义兴公主的驸马。”
梁婠没吭气,如今的义兴公主府,是有资格这么骄狂的。
耳边皆是窃窃私语。
显然,认出男子身份的不止王庭樾,还有围观的路人。
听着低声议论,梁婠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引人注意,轻轻碰了碰王庭樾的胳膊,转身往人后去。
隐匿在人群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跟上。
梁婠是在上南苑附近与王庭樾分开的。
待回到木屋,见到梁婠从屋子里出来,谷芽悬起的一颗心才平安放回肚子。
三天后,宫中传来消息,河间王高宗佑被皇帝秘密召回晋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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