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高灏盯着自己瞧,高浚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上的米糕,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呈上。
“晋州大营才送来的密报,说高永晟似乎因为高涣之死,心存怨怼,生了歪心邪意,与周军交战时,竟连败两场。”
高灏从他手中接过信,大致浏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高永晟!当日就不该派他出征!”
高浚瞅着高灏手上暴起的青筋,低声劝慰:“皇兄息怒,您想想,要不是将高永晟调离晋邺,我们未必能顺利除掉高涣。那陆氏,的确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您也该知道,若没有胜算,他们又怎会狠下心同我们联手?”
高灏抬眼,波澜不兴的黑眸盯着他,大脑却想着别处。
行事之前,就是在这个殿中,梁婠宣见他,并与他密谈。
只不过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他,还只是个需要向她示好、希望获取她支持的长广王。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难得穿着一身常服,全然不似平时端庄华贵的太后模样。
后来,更是眨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靠进他的怀里,又细又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仰着头,笑吟吟地瞧着他。
她说:“你要真想除掉高涣,需得先支开他最有力的支持。当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失去了翅膀,它顶多变成一只仅会啄人的大公鸡……”
闻言,他不禁失笑,低头就往她脸上轻啄一口,看着她笑道:“那臣便将这只鸡捉来给太后炖汤喝。”
于是再上朝,她提议,他反对。
高涣极力争取,她自然向着高涣,而他一如他们事先约定的那般,也没再坚持。
假如斛律启光没有一并离都,他也未必全然信她。
高灏眯起眼,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高浚望着那唇边隐隐生出的笑意,有些不确定。
“……皇兄?”
高灏正色,淡淡瞧他。
高浚直言道:“未免有什么不测,不如找个适当的机会,将高永晟换了?”
高灏:“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实非明智之举。”
高浚道:“是,这是自然,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在天,若是高永晟意外战死,只在军营中就地提拔一个威望高的即可。再者,晋州大营中又有斛律启光坐镇,应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皇兄若是仍不放心,另派一个中贵人前去便是了。”
高灏沉下眉:“斛律启光。”
高浚道:“鲜卑军的一众将领中,这个斛律启光最是拥护废帝与太后,这次也多亏有太后亲自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去大营说明情况,不然,只怕他不会信服皇兄。”
高灏凝起眸,他如何不知?
这也是他之所以对梁婠尚有顾忌的原因。
眼下不但不能鱼死网破,还必须将她留在宫里。
否则,她一旦去了宫外,谁知道她会不会同他们私下联系,又会跟他们说些什么,至少在宫里,她是在掌控之内的。
高灏心里忽然一动,眼下这个局面、这些顾虑……如果都是巧合也罢,倘若不是,那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转眸瞧着盘中还剩的三块米糕,眼珠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高浚诚实道:“倒是有三个人可供皇兄挑选。”
高灏轻嗯一声,并不多言。
……
再从太极殿出来时,已是傍晚。
内侍垂下头:“陛下。”
高灏瞧一眼即将散尽的余晖。
“去含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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