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扬扬眉,放下手中杯子,笑了:“保不齐我已经同裴耀一起被叛军杀死。”
梁婠并不反驳,心里清楚他说得不错。
梅林屿的兵变不会是偶尔。
柴文奎是裴耀一手栽培、提拔的,知晓裴耀要迎回高潜,面上假意支持,待裴耀派出精兵、亲信后,命人在山谷截杀的同时,又趁机发动兵变,杀了裴耀及几名支持高潜的将领。
这究竟是太后所为,还是晋邺城里的谁?
还有一点,她没想通。
梁婠抬眸:“既然幕后主使不想让你回去,那柴文奎为何不让孙虎伺机对你下毒手?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派他一直跟着我们?”
她一顿,又问:“还有,你当日又为何要留在涟州?”
梁婠可不会觉得他是为了自己。
高潜笑了,不答反问:“我倒是想问你,那日若是赌输了怎么办?”
梁婠一时无言。
当日,她自知孩子不保,便想用自己与孩子的命,为涟州城的将士与百姓赌一线生机。
城池向来是根据行军路线所建,每隔几百里便有一城,也算是层层抵御。
涂阳一战本就胜之不武,被周军攻下也是迟早的事,她心里早有预料。
涟州与涂阳毗邻,外没有险要地势,内皆是残兵败将。若是一直死扛下去,除了耗尽粮草和兵力,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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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将剩余兵力保存下来撤退到下一座城池,还能为以后反攻留存力量。
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以退为攻,也是战术的一种。
若要说有什么不确定,那便是宇文玦。
他如果真的只是前世那个冷血无情的陆太师,定然无所顾忌乘胜追击、赶尽杀绝,根本不会给齐军留下半点活路。
高潜见梁婠垂着眉眼不说话,只怔忡出神,端起茶杯默默饮茶。
茶水没有以往的清香,反而又涩又苦,难以下咽。
这种简陋的客栈,断没有他日常爱饮的茶叶,就连饮茶的杯沿都摔出缺口。
高潜瞧在眼里,提唇笑笑,眯起眼扭头看向窗外。
梁婠低垂的目光落在舆图的某处。
梅林屿,她在舆图上反复看过的,是真正的易守难攻。
如果一场大战注定避免不了,那么她能做的是什么?
梁婠手指轻轻描摹着山山水水。
连日来的相处,她看得清、也感受得到,她熟悉的陆修并未消失。
但到底,她能实现的仅是无关大局的牵绊,而非动摇他灭齐的决心。
其实,就算在屏州,她亦未能打消他守城、殉城的打算。
因而,她能做的就是在他占领涟州后,绊住他的脚……
这点,他们还真是像,从来都不会为对方放弃自己心中的目标。
高潜转过脸再看,梁婠就盯着舆图不知在想什么。
他开口打破沉默:“他们不杀孤,是因为想从孤这里得到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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