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婠以为陆修要这么一直站下去时,他终于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字,就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陆修的手通常都是温温热热的,可此刻却是冰冰凉凉的,就像从血液里渗出寒意来。
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挖。’
登时,梁婠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挖?
他要将元少虞的骸骨挖出来?!
马车里,梁婠低着头,满脑子都是这复杂的人物纠葛,猜测里头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事。
本以为就要这么沉默来、沉默回。
“婠婠,坐近些。”
梁婠诧异抬眼,他幽黑的眸子望着她,还朝她伸出手。
她垂下眼握住,坐去他身侧。
陆修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脸上抚了下,眉目舒展了些,才开口:
“自印象之初,他便是我的老师,就连握笔姿势都是由他所教。”
梁婠心头惊讶,完全没想到陆修会主动告诉她。
只听他道:“他一生并未娶妻生子,待我极好,视我如……子。”
梁婠只觉匪夷所思。
“有一日,他忽然来看望我,因他平日并不会直接入府,通常是我去他府邸,”陆修望她一眼,解释道,“就是城东那个,别苑就是在他居所的基础上所改建,亦是从前教习我的地方。”
“惊讶之余,我只当他是临时抽查功课学业,谁知他却并未问及学业上的事项,只同我闲话,也是那天他跟我说起你。”
梁婠猛吸口气,不可思议。
陆修道:“他说本打算等我大一点再讲,可又忍不住亲口告诉我,也是在那日傍晚,宫里政变、皇帝中毒,而他失败被诛,后来想想,他来看我,应是怕出意外,特意与我告别的。”
梁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修:“他死后,是梁太傅上门,主动说起这门亲事,他们以为我不知,事实上,他早就告诉我了。”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手上这般温柔,可眼中闪过的却是痛恨,抑或是愤怒,“他已身居高位,又何必再如此?”
梁婠脑子懵懵的。
元少虞是周国的细作,陆修是太师的幼子。
元少虞不仅亲自教授陆修,还帮他定下亲事。
阿翁亲自检举、陆氏狠下杀手……
有一个念头在大脑一闪而过,她顿觉窒息。
不!很多东西,她不应该再知道了!
梁婠忍住心底的颤意,垂下眼:“夫主别想了,或许这也是他身为周人的使命。”
陆修轻轻点头:“卿说得对。”
梁婠闭了闭眼,想要将胸中的慌乱散去。
他身体前倾,揽住她的细腰贴上自己,将头埋入她的颈窝,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心灰意冷、疲惫不堪……
这样的陆修,让人无所适从。
梁婠只能任由他抱着。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陆修对她有这么深的执念,要让她留在跟前。
或者,不是对自己的执念,而是对元少虞的执念。
“所以为了使命,就可以抛弃自己的孩子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犹如一道惊雷,正正落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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