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天命。”天师的话回荡在耳中。
太后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李北辰那边正约了左丞相、右丞相单独商议南方水灾之后的疫病问题。
据递上来的折子来看,湖广、南直隶、浙江,甚至福建多地出现了为祸千年的大肚子病。其中湖广布政司和南直隶尤为严重。
古人称之为水蛊,得病之后,腹大如鼓,传染性极强。一人得病,很快就会传染到全村。有些村落甚至感染了八九成。
这些得病之人肌体能力下降,缺少医药,很快大面积死亡。甚至出现了“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灭村绝户的人间惨剧。大量青壮年衰弱而亡。
“水蛊这种病来势汹汹,得之传染。就连华佗、孙思邈这样的神医都无法根治,非人力所能为之。本朝常用做法是水灾后,洒以生石灰除毒,但今春以来,水灾涉及区域过广,恐怕生石灰数量不足。
雨季未过,这些地区后续还有灾情。此时处理,恐废人力财力,效果还不大。皇上恕罪,臣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左丞相孟辛说道。
“孟相不妨再想想。”李北辰转向右丞相,“陈相,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相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孟相所言极是。此时并非根治水蛊的好时期。但此病传染性极强,危害性极大,事关系江山社稷,不可放任其发展。
这水蛊不仅影响粮食耕种,更影响军队和未来服役的壮丁。我们必须采取措施进行预防,阻止疫疾的扩大。”
“如何预防?如何阻止。愿闻其详。”李北辰洗耳恭听。
陈相在先帝在位时曾前往过江南调研,对此颇有心得:
“《射工候》这本书中记载,人行水中或涉水洗浴,或大雨浸漫,或牛马进入水域,就会感染这种沙蚤。南方水网交错,城市人口密集,农村依村而居。
既然这种大肚子怪病,与饮用不洁之水有关。可先从城市入手,禁止引用江河之水,改用井水。告知百姓饮用熟水而非开水。再则,禁止畜禽人丁粪便排入河道水网,宜挖粪窖沤肥处理。”
孟相立刻补充道:“粪窖还要进行覆盖,避免雨水灌入,导致大面积外溢,污水泛流。”
“左相也不是一无所知嘛。”李北辰笑着说道。
孟相心中一寒,“右相曾奉先帝之命,委任为钦差大臣,专门督办过此事。可此疫病极其难以防治。付出甚大,收获甚小。如今国库空虚,钱还是要用在刀刃上为好。”
“既然先帝有调查民情的传统,朕便封你为钦差大臣,即日前往两湖地区,尤其黄州府、荆州府、岳州府、永州府督办水蛊事宜。”
孟相心中一惊,立马跪下:“感谢陛下信任,只是臣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宜长途跋涉。陈相有督办此事经验,当年得先帝盛赞。不如由陈相代劳。”
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地响。
京城这么安逸,干嘛要去疫区,万一自己感染了怎么办,再把家人传染了怎么办。一大把年纪,只想顺利退休,拿退休工资安享晚年。
“孟相身体欠佳,确实不宜劳碌奔波。爱卿长子孟青不错,足智多谋,沉稳清廉,朕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代你督办。明日下朝后即可启程前往湖广。”
“臣惶恐,犬子孟青手无缚鸡之力,腹中草包,恐难以担此大任,还是另派贤能吧。陛下!”
“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李北辰笑着说道,“孟相,你这是母鸡护崽,小看了孟青。朕看他在礼部做员外郎就做得相当不错,理应委以重任,多加培养。此事无需再议。”
孟相眼看皇帝心意已决,只好应承下来,谢恩告退。心中实则懊恼不已。
他一把老骨头,万一得了病,死在调研路上,那叫鞠躬尽瘁,死得其所,芳名流传千古。也许这正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可这儿子如果不幸感染疫病,死在两湖之地,不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还会被同僚和世人诟病,他腹黑狠辣,不惜以儿子性命保个人权柄。也许,这也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真可谓进退两难。
孟相心中开始盘算着,明日早朝如何破局。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