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戴不起。
秦鱼身着诸侯冕服,头戴九旒冠,与身着天子冕服,头戴十二旒冠的秦王柱并排站立在高台上,接受宗室和百官的拜贺。
在他们叩头的时候,秦王柱突然攥住了秦鱼的手。
秦鱼一惊:“大王?”
秦鱼能清楚的感受到,秦王柱攥着秦鱼的手掌又湿又冷,正在不住的颤抖。
秦鱼想扶一下他,但秦王柱当先开口提醒道:“天之下,地之上,祖宗百官面前,不得失礼。”
这话是说给秦鱼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秦鱼握紧了秦王柱的手,想通过这只手掌传给他一些力气,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徒劳罢了。
百官叩拜结束,抬头仰望高台。
秦王柱上前一步,举起秦鱼的手,对百官道:“今日,寡人命安平侯代寡人祭拜上天祖宗,尔等听命。”
百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新王即位,自己不去祭拜上天祖宗,让个头戴九旒冠的诸侯去祭拜,这大王,是个什么意思?
呼号的礼官已经看出秦王柱已是强弩之末,忙高喊道:“礼毕!”
秦王柱坐在王座上,让秦鱼和子楚站在他的一左一右,礼官则是开始唱念封赏名单。
先是追封太后,然后就是:
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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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太子......
到了臣子这里,当先第一个,就是武安君白起封武安侯,然后是左更蒙嫣和升爵少上造......
除此以外,一些年轻的将领也有不同程度的爵位提升,但有一点,宗室子弟中,除了真的有军功在身的,爵位提升者一个也没有。
好似秦王柱对宗室所有的优容,都用在了秦鱼身上一般。
秦鱼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就是君王啊!
此等一拉一踩之间的帝王心术,秦鱼自问,恐怕是永远学不会了。
秦鱼和子楚带领百官祭祀天地祖宗,巫者起卦问卜,向上苍祈问秦国国运。
奉常带着龟甲卦象去给秦王柱看,秦王柱问道:“上天如何作答?”
奉常激动道:“天命大秦,**一统!”
秦王柱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普天同庆,免税一年。”
众臣高呼:“大王仁慈!”
三天后,秦王柱崩逝在大郑宫。
秦国,又要换新王了。
作为使臣闻讯赶来的黄歇心中喜悦还没升起,秦鱼就当先拥护子楚榻前即位,为新王。
宗室们还能说什么呢?
方才他们听的清楚,秦王柱死前立子楚为新王,他们的好宗室安平侯没有意见,他们就是心里有意见,也不能说啊。
......
秦王稷的丧礼也才结束一年,一用丧事用度都还没收拾利索呢,也不用继续收拾了,重新拿出来继续用吧。
对秦王柱的“突然”崩逝,诸国是有些目瞪口呆的。
呆愣之后,反射性的思考他们能从秦国接连崩逝国君的事件中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但想过之后,他们犹豫了。
无他,秦王柱虽然只做了三天的国君,但他死后的后事,其实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其他都好说,有一样,他们作为使臣观礼那场奇怪而浩大的即位礼的时候,当时只觉着怪异非常,好似双王临世,但现在想想,人家秦王柱,其实就是通过这场加冠礼,将秦国托付给安平侯了。
有安平侯在,秦国这场国君突然离世的动乱,还乱的起来吗?
去年诸侯国联军合纵攻秦的时候都没能奈何的了秦国,如今魏国朝堂不稳,人心涣散,楚国已经开始出现迎接秦公主母子回楚国为王后和太子的呼声,韩国,不说也罢,赵国,正在和燕国开战夺取燕国的土地呢,齐国,明面上,向来是与秦国交好的,齐太后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来攻打秦国。
六国皆偃旗息鼓,秦国此次国殇,竟是出奇的平静无波。
蔡泽去找秦鱼喝酒。
国君新丧,尚可以酒哀思。
蔡泽对秦鱼叹道:“我想辞去相位,归隐乡野了。”
秦鱼皱眉:“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相位做的也
稳,新王纵使想谋新政,也要等上几年,做什么现在就要说归隐?”
蔡泽苦笑道:ap;ldquo;人要有自知之明,当年我劝范相自己舍弃相位,急流勇退,现在要轮到我啦。呵,你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了,更何况是我呢?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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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鱼沉默。
秦王子楚或许没有自己的政治班底,但他有中意的丞相人选,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在子楚微末之时就跟随在侧,为其谋划多年,如今子楚一朝登王位,吕不韦至少要占一半的功劳。
以何酬之?
吕不韦可不是秦鱼,甘愿做附庸,人家就是奔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的。
吕不韦的野心,蔡泽自然看的清楚,如今蔡泽自己主动提出退隐,不仅能免了新王想要换相的忧虑,更能示好吕不韦。
蔡泽如此有眼力介,即便日后他隐退了,仍旧是秦国君王的座上宾,一举多得。
蔡泽见秦鱼阴郁着脸不说话,就调侃道:“如果你来做这个相位,吕不韦肯定不敢与你争。”
秦鱼冷笑:“我要是上赶着做那个丞相,指不定就会碍了谁的眼了,谁爱去谁去,我是不稀罕的。”
蔡泽不成想他反应这么大,不免有些讪讪,道:“先王将国之重担交给你,或许太过无耻了。”
明知道儿子不会领情,还一意孤行这样做,不就是想让秦鱼在内震慑宗室,在外震慑诸侯,平稳过度王权吗?
这对父子,既想人家为秦国做牛做马的卖命,又若有似无的排斥人家,这事做的,忒打脸了些。
也就仗着秦鱼好脾气罢了。
秦鱼看着天上的月亮,淡淡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且等着瞧吧。”
蔡泽心下一跳,询问道:“你这是......生气了?”
秦鱼道:“我生什么气?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蔡泽:“那你......”
不会造反吧?
似是知道蔡泽心中所想,秦鱼哼笑道:“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秦国都是我耗费十几年心血经营起来的,不能让谁给毁了。我初心不改,仍旧坚持一开始的选择,王位我是不会坐的,但秦国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只能由我说了算。”
蔡泽无言,良久,才道:“希望你是对的。”
秦鱼:“......我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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