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骛笑道:#34;都是家贼,好抓的很,太后莫惊莫忧,等家贼抓完了,栎阳城会重新热闹起来的。至于偷盗之物,太后请看。”
有人献上一只长颈细壶和一对酒杯上来。壶是酒壶,大肚细颈细嘴细柄,柄上有仙鹤翅膀的纹路,壶盖则是一个小小的仙鹤顶颅,酒杯拳头大小,同样有鸟羽的纹路,都是全黑的素瓷。
这一组酒壶酒杯自带气场,一送到太后面前,太后就被吸引住了。
太后见多识广,把玩过酒杯之后,就诧异道:“这是齐国的陶?”放眼天下,齐国善织善陶,也只有齐国才能烧制出如此精美的陶器,不过,她以前见过的都是青陶,而眼前的这个,则是黑色的,也更精美。
蒙骛道:#34;这就是此次偷盗最贵重之物,此乃我栎阳左工室正在烧制的极品陶瓷。如此等一般的宝物,足足有五车,是以,末将才将此次偷盗定性为栎阳大盗。#34;
太后微微惊了一下,足足五车?如果五车都是如此宝贝,那么,蒙骛不惜连夜在栎阳城中抓捕,就能说的通了。
不过,她还是道:#34;宝物固然珍贵,但这不是没出栎阳城吗?抓一个家贼,就这么大的阵仗,闹的百姓惶惶不安,蒙鸷,你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34;
蒙骛道:#34;禀太后,家贼不只是一个,而是一窝。末将也觉着有些不可置信,一个小小的栎阳城,竟然能养出来这么多的硕鼠和蛀虫,末将手里的这点子人手,竟然不够用的。”
太后连道:“你私自调兵了?”
蒙懿笑道:“私自调兵,可是谋逆大罪,末将不敢明知故犯。不过,末将连夜给大王送了密信,说明了栎阳有大盗出入的现状,我王忧心臣民的安危,便也连夜派人送来了虎符,允末将调遣五千兵将,捉拿大盗。#34;说着就从腰间囊袋里拿出一个虎符来给太后看。
太后看着案几上的半块虎符,脸色有些发沉,五千兵卒,都可以打一场围歼
战了,用在在栎阳城中拿人,绝对是大才小用了,但也从另一方面表明了蒙鸷志在必得的决心。
看来,栎阳城是一定要掘地三尺了。
太后的视线放在了一字未说的秦鱼身上。
秦鱼小脸微微发白,不复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健康的红晕。
太后:“栎阳令怎么说?”
秦鱼有些微微茫然:什么怎么说?
“禀太后,栎阳城中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下臣难辞其咎,好在,有蒙将军帮忙捉拿,损失不大,盗贼也没有逃脱,太后放心。下臣一定秉公执法,力求不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也不放过一个徇私枉法之人。”
太后笑了,她道:“你小小年纪,倒是能分得清,哪个是无辜之人,哪个是徇私枉法之人。”
秦鱼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下臣自己是分不清无辜和徇私枉法之人的,好在,有大家群策群力,又有罪人指证自供不讳,县尉县丞令史们也都明察秋毫,想必应该是做不了冤假错案的。”
太后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县令做的还挺有模有样的。”
秦鱼笑道:“多谢太后夸奖,下臣一定再接再厉,继续做好栎阳令,不让大王和太后失望。”
太后颔首,突然问道:“说了半天大盗,可知道这个大盗,到底是谁吗?”
蒙骛回道:#34;禀太后,今早,末将在赵柱的别苑里搜出来一座私窑,抓住了里面的贼首,此人乃是栎阳左工室里的一名陶匠……”
太后:“大盗就是他了吗?”
蒙骛回道:#34;并不是。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陶匠,没有能力坐下如此大案。末将倾向于此人身后有人指使。”
太后:#34;既是在赵栏的别苑里抓住的,那么这个指使的人,就是赵栏了?#34;
蒙骛笑道:“末将同样认为非也。”
自体微微微前
一人名
太后沉下脸色,身体微微自觉,压迫力十足的目看家珍,问道:“将军以为,这个大盗到底是谁呢?”
蒙骛似是被太后的压迫感震慑住了,他低眉顺眼道:“未将还未来得及审问此人,太后若是感兴趣,不如末将将人带上来,太后当庭审问一番
如何?”
太后紧紧的盯着蒙骛,道:#34;朕觉着,这个大盗,就是赵栏,没有什么好审问的。#34;
蒙骛寸步不让:#34;末将觉着,不是。#34;
太后:#34;……栎阳令以为如何?#34;蒙骛是受了王令的将军,他坚持与自己作对,她拿他也没办法,只能拉拢第三方,若是本地的宰执栎阳令也反对蒙骛,那么,除非蒙骛用强,否则,他只能罢手。
“栎阳令,大王既拜你做栎阳令,就是相信你是个明眼明事理的人,不受年龄约束。公堂之上,言出法随,容不得半点戏言,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34;
太后转而将压力逼迫到秦鱼身上,蒙骛也担忧的看着他,秦鱼却是不为所动,他拱手道:#34;禀太后,下臣也特别想知道,偷到下臣这里的大盗到底是何人,请太后当庭审问一番这个叛徒,也好让下臣明白明白。”
太后冷笑一声,道:“既然栎阳令也坚持,那么,就当庭提审吧。”
蒙骛转身出去吩咐提审犯人,太后趁此与秦鱼闲话家常。道:#34;你的新宅翻修好了吗?#34;
秦鱼恭敬回道:“还未。”
太后:“想来已经翻修的差不多了,前两日,你大母还带着你季姊进言给朕请安呢。你季姊今年有十三了吧?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秦鱼心下一沉,但面上不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对太后道:“多谢太后关心,不过,我家阿姊今年还不满十岁,仍旧是童子之身,离嫁人还远着呢。#34;所谓童子之身,就是女子还未来葵水之前的说法。
太后笑道:“作为一国公主,嫁与国君为妃为后,是不看年纪的,只看两国邦交。”
秦鱼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公主要肩负这样重大的责任的吗?好在,我家阿姊只是一个乡下土妞,是不用担负国之重担的。”
太后却是好笑道:“如今你乃是大王亲口承认的秦国公子,你的季姊,自然也当的起秦国公主了。你放心,等过了今日,朕会跟你大母说,将你季姊接到朕的身边,朕亲自教导她,等到她出嫁的年纪,不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气度上,一定会折服六国国君的。”
秦鱼脸上表情已经装不下去了,这是一场交易,若是在接下来的审问中,他与太后联手,见大盗限制在
赵栏的身上,秦鱼的阿姊娇娇就还是他的阿姊,若是超出了赵栏这个人的范围,牵扯到别的人身上,恐怕,娇娇阿姊,很可能会成为秦国公主,肩负为秦国联姻的重任。
但也从侧面说明,太后非常忌讳将此事扩大,赵栏就是她的底线了,其他的,她不想再多生枝节。
那么,太后是不是知道,或者已经猜到真正偷盗栎阳的主使是谁?她在保护这个人!
以威胁他的方式。
秦鱼垂下眼睫,如果不是知道太后很快就要失势,以秦鱼现在的能量,很难说他会不会受威胁动摇,但很可惜,有太后会失势的前提,秦鱼一定不会受他威胁的。
不过,太后也提醒了秦鱼,他家中三兄姐,两个兄长他是不用担心的,他的娇娇阿姊,是要早做
打算了。
等回去了,一定要先问问大母,她对阿姊,可有什么安排吗?
太后见秦鱼似是被吓到了,脸色更白了几分,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静等蒙骜带人进来。
室外,蒙骛其实已经早到了,他耳尖的听到太后说起要将秦鱼的阿姊教导成公主,就躲避了一下,想听听秦鱼会不会顺势答应下来。
毕竟,这可是一国公主,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可是,蒙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鱼说一句话,他不由哂笑,心想,看来,秦鱼这个秦国公子,对唾手而得的公主身份,并不热心嘛。
蒙骛抬脚进了堂室,身后跟着两个兵卒,兵卒一左一右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堵住嘴的人。
秦鱼认得他,是左室的工匠,叫做焦铜的,无姓,曾经是个隶臣,因为立功,获得了爵位,以爵位赎身,成为了一名黔首。
这个焦铜,一见到秦鱼就猛地朝他这边噌,呜呜呜的叫着,眼睛祈求的看着他。
蒙骛皱眉,将这人踏到离秦鱼远了些,自己隔在秦鱼和他之间,怕他这模样再吓着秦鱼。
蒙骛拱手回道:“禀太后,这个焦铜,就是左工室的叛徒了。”
太后:“就是他背叛了左工室,私自烧出了如此宝贝?”
蒙鸷:“容末将先审问一番。”
兵卒摘掉焦铜嘴里的麻布,能让他说话。
蒙骛问道:“焦铜,你身为左工室的工匠,不在左工室按
照命令烧制陶瓷,为什么要跑到赵栏的别苑里去?你的主人是谁?”
焦铜被绑着侧躺在地上,闻言回道:“焦铜既然在赵公的别苑,焦铜的主人,自然就是赵公
了。#34;
蒙骛:#34;那我再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烧制出瓷器的?是怎么烧出来的?#34;
焦铜:“此乃我独家秘方,恕不能告知你。”
蒙骛眼睛一瞪,就要给这个嘴硬的叛徒一个狠的。
但他被秦鱼拉住了。
秦鱼从怀里掏出一个帛书,递给蒙骛。这是蒙骛在等太后到来的时候,秦鱼去自己办公的书房取来的,他觉着可能会用的上。
蒙骛打开帛书一看,惊讶挑挑眉,嗤笑道:#34;可惜,鱼令你这翻好心可是错付了,这狗东西也
配?”
秦鱼:“念给他听听吧。”
这是一封向秦王讨封的帛书。
在左工室第一次烧出瓷器的时候,秦鱼高兴的不行,他没忍住心中的喜悦,写信将这件喜事连带着烧出来的瓷器一起送去了咸阳。并且在信里跟秦王写道:“……若是真有工匠重新烧制出此等精品,请大王不吝赏赐,除了钱帛爵位,还请大王诏赐以此工匠的姓名为新瓷之名,以彰显其才名,以彰显大王之贤德,以彰显我怏怏秦国之富美……#34;
帛书的最后,是秦王的批复,只有一个字:“可。”
然后,是红彤彤的王玺宝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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