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笑道:“那就全权交给木林阿叔了。过几日我家大兄就要行亲迎礼了,我得忙着见新阿嫂,可没多少功夫看顾这里了。”
木林虽然不止一次的见这么小的娃娃一本正经的说大人话了,但每一次见到,还是觉着神异的很。他弯下腰,一把抱起小孩,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拍拍他的小屁股,笑着调侃道:“鱼啊,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你再这样劳神费力的,小心长不高哦。”
秦鱼撅撅嘴,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左边脸上写着相信,右边脸上写着不相信,小心翼翼问道:“真的吗?”
木林哈哈大笑,将他抛在空中来了个举高高:“哈哈哈,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的!”
秦鱼:......
讨厌,以后不和你玩了!
举高高很吓人的好吧?
里典见他们这边笑的欢快,不赞同的摇摇头,对着这废墟一脸的愁容。马上就要夏收了,大王的车架或许就要出发了,他还想表一表功的,现在好了,直接塌了,他拿什么去表功哟。
秦鱼招呼里典回家,里典没好气道:“老夫还得看着收拾这里,你自己回去吧。”
秦鱼讪讪,这沼气池子直接让他给炸了,将他们蒿里的这二十多天的心血全部化为乌有,确实有些过分了,但为了以后的安全着想,他觉着这样一次震慑,是必须的。
他安慰老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趁着还没有夏收,您老可以再建一个新的嘛,都已经是熟手了,建一个新的起来,应该很快的吧?”
里典虽然被秦鱼建一个新的说法给安慰到了,但他仍旧没有太高兴,他轻轻揪住秦鱼的小耳朵,纠正道:“这是才新建好的,崭新的,还没有用过的,不是旧的,说塌就塌了,你就不心疼?”
秦鱼顺着耳朵的力道抬起脚,护着耳朵急道:“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又没花一个半两钱?”
里典放过秦鱼的小耳朵,算了下,也无奈了。可不是吗?挖池子的人力是他从蒿里找的,烧窑的陶土是木林送的,还有烧窑的竹炭,也是秦鱼他外翁送的...细算起来,感情这小子,是真的没出一个半两子儿,池子塌了就塌了,他也的确心疼不起来。
里典无法,只能换个话题说他:“你大母和阿母就要从都邑回来了,该知道的,想必伯牛已经跟你说了?”
秦鱼挠挠头皮,犹有些不敢相信道:“大王和太后,真的要来栎阳了吗?”
他全心全力的扑在建造沼气池子上面的时候,都邑那边,姚县令终于从咸阳述职回来了。
据回家报信的伯牛道,姚县令已经确定升级成为姚郡守,新的栎阳县令也已经初步定下来了,是宗室子弟。但这个栎阳县令的职位竞争太激烈了,咸阳宗室各家正奇招频出,斗的正酣呢,一时间竟没有快速决出胜负来。
秦鱼猜,或许是秦王在看热闹也不一定?
不管栎阳新县令是谁,但有一个消息,已经是全民皆知了,至少栎阳和咸阳两地的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了,夏收时候,大王要奉太后出宫,游历栎阳,看看秦国的民间夏收是什么样的光景,今年是不是有大丰收,顺便检验一下他的治国政策,有没有顺利的在基层实施下来。
随着姚县令一起的回归的,还有一位秦宗室里的一位老人,是跟秦王稷、秦鱼的父亲秦芦一个辈份的。这位宗室老人先一步到栎阳都邑,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主持收拾栎阳王宫事宜,另一个,就是为秦川封爵。
伯牛与有荣焉,道:“...原本已经定下了,只给宗子一个上造的二级爵位作为勤于耕作的鼓励,但宗室那边文书还没下来呢,木碓就到咸阳了。据说咱们乡的乡啬夫廪有幸被大王召见,他详细述说了咱们家的功劳,大王便对左右道,给宗子的封赏太小了,要提高爵位。至于这个爵位到底要提高多少级,一直争论不下来,最后有一位宗室大人道,宗子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又年少,不宜太过招摇,不如将其父的爵位让他继承,既是大王的恩德,也是秦家的荣耀被继承了下来。如此,宗子便被授予了不更的四级爵位...若是主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除了爵位之外,大王听说宗子即将成婚,便赏赐了许多器礼珍宝财帛,许宗子以卿的礼节迎娶姚家新妇,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秦鱼听的直皱眉,直觉里觉着这赐爵和赏赐里面有什么猫腻,但他所知有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问:“大母和囿翁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曾经在咸阳待过,囿翁还是从咸阳宫里出来的,对这次赐爵里的政治因素,应该比从未出过栎阳的秦母敏感的多,因此,秦鱼直接问伯牛秦大母和后囿的意见,而不是秦母的。
伯牛正色对秦鱼道:“大主母有话要奴带给小主人。大主母吩咐,小主人现在就要跟里典将礼仪学起来了,等到大王到了栎阳之后,一定会召见小主人的。”
是了,猫腻就在这里!
秦鱼相信,秦王若是真的重视奶烙和木碓的话,对栎阳、对西乡、对蒿里、对秦家的事,他一定会追根究底的探个明白的。至少,这些到底出自谁的手,他总要弄明白吧?
秦王要做一个赏罚分明的大王,那么,他就一定要赏对了人,否则,连功劳的正主都弄错了,岂不是贻笑大方,见笑于六国了?
秦鱼不相信秦王对他们秦家,没有最基本的了解。在有了基本的了解基础上,那么,秦王的这份赐爵和封赏,就有些意思了。
秦王对秦川的封赏里,只有爵位和婚礼上能用到的器礼珍宝和财帛,其中最重要的是器礼,既是按照卿的规格准备婚礼,那么这套器礼,一定也是卿的规格,是能放进宗祠里,传家的。
秦王对秦川,或者说是对秦家的封赏,最高的就是这套器礼了,其次是爵位,然后,没有了。
器礼也就罢了,那么爵位所附带的土地和人口、奴隶呢?
没有!
别说秦父当年战死之后他获得的爵位所带的土地和财物已经按照秦律一分不少的给秦家了。一个四级不更的爵位,秦王会小气的扣掉这么一个小爵位所带的土地吗?为了彰显他有功就赏这样的政治倾向,秦王一定不会吝啬的。
秦始皇还没统一天下呢,这个时候的封爵,可不是只有一个名分和荣誉的虚爵,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土地封送的。秦川这次封爵,好似是卿的器礼抵消掉了爵位所带的土地和人口,但秦鱼觉着,没有这么简单。
而且,秦大母要秦鱼把礼仪学起来,还要去见秦王,秦鱼觉着,只有他亲自见了秦王之后,或许才能明了这其中的真正意图吧。
只是一个封赏,里面就有这么多的弯绕,秦鱼只要一想到,就觉着麻烦,他才六岁,难道就要宫斗了吗?
他不要啊!
里典见秦鱼跟打了霜的葑似的,往日里丰盛的精神头都没了,便笑道:“你的礼仪已经学的很好了,就是见了大王,也无需发憷。你可是咱们西乡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你现在做出的功绩,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出呢,无需惧怕任何人。况且,你还小,就是有一些礼仪上的欠缺,也无妨的,正好请求大王给你配一个礼官?”
最后一句,他是在打趣秦鱼,想逗一逗秦鱼,却完全没想到,也就一个来月的功夫,秦鱼身边,竟真的跟着了一位秦王赐下的礼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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