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大夫,这是二皇子托小人给你的谢礼,多谢宫大夫的那副药方子。”
这几日阿钰往府上来得勤,府里头的人都认得他了,燕昭翎也纵容了他上府,没他口头应下,阿钰也进不来。
宫悯在院中看着药材,随口让他放一旁桌上就行。
不多时,外边传来说话声,伴随着几道低咳,燕昭翎上朝回来了,这两日两人间的气氛一直有些怪,燕昭翎时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昨夜他就听燕昭翎问他,既然看过很多人,这方面是不是很有经验。
自然是很有经验,宫悯让他放心,他情况虽然特殊些,倒也不是无药可医,燕昭翎听完,没有放心也没有高兴,反倒是冷笑了声。
今天风大,宫悯直起身,看到披着披风回来的燕昭翎,他今天面色比往常更冷些,站在回廊下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二皇子叫你来的这般频繁,不如在本王府上歇下。”燕昭翎口吻冷淡道。
阿钰像是当了真,面色微赧,低头行礼,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他道宫悯没个人,只有红妱,二皇子有意想让他到宫悯身边伺候,都是男子方便些。
燕昭翎扯了下唇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看向宫悯,道:“随本王来。”
过阵子宫悯要离京了——虽然这事宫悯目前还不知道。
诚如太子所言,那差事落在了燕昭翎身上,燕昭翎不意外,也不推辞,早早做好离京准备,但是他要带上宫悯,他决不会把宫悯一个人留在京城和旁人勾勾搭搭,给他添堵。
他把人叫到了书房:“本王要离京了。”
宫悯:“离京?”
“嗯。”他说,“你——随本王去。”
此事在话本里出现过,不过还要晚些,彼时拖到了民不聊生,燕昭翎去了,却是亡羊补牢。人有所长,亦有所短,燕昭翎有领兵之才,在这事上武力镇压,方法没错,却是遭人诟病,恶名远扬,也是这一事,叫他被摆了一道。
这回提前了,总该有些不一样了。
话本里的燕昭翎带上了主人公,叫人看见了他残暴的一面,对他更为抵触。
阿钰在府上住下了,每日来伺候宫悯洗漱,宫悯不怎么用人伺候,他本以为阿钰也会随他们同行。
宫悯收到了一封信,是母亲那边寄来的,信上所说,和他猜想无二,母亲道他所言像是红心蛊,情蛊分母蛊与子蛊,控制为上,此须情感基础才有效。
而红心蛊多为一雌一雄,彼此会相互吸引,他体虚,因蛊虫得不到另一方滋润,在吞噬他体内精魄。
出行之前,宫悯又修书一封,叫红妱寄了回去。
到了离京那一天,府邸门前停靠着马车,宫悯的行囊都收拾好了,上马车时,听到了身后一道惊呼:“宫大夫!”
他转过身,见是阿钰被管家拦下了。
“此行不必太多人跟随。”管家笑着道,“宫大夫上车吧。”
马车上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燕昭翎支着窗户,微微侧头,催促了他一句。
阿钰被留在了府上。
马车走动了起来,窗外的景色倒退。
“舍不得?”燕昭翎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舍不得,不如回府和他作陪。”
宫悯放下了窗户:“王爷怎的还吃味儿了?我人都同你在一块儿了,心还能去别处不成,要说舍不得,舍不得的也是王爷房里那床。”
燕昭翎:“……”
此行除太医外,朝廷还派遣了两位文官同行,陆路赶完,又赶水路,文官体质弱,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在船上面如土色,晚上早早回了船舱歇息。
窗外夜色沉沉,月亮在水中倒影摇曳,燕昭翎门前响起说话声,他坐在桌后,抬了抬眼,不过片刻,外头有人敲门,道是宫悯来了。
船舱的门打开,宫悯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了些吃的,能解解晕船的这股劲儿,船上不能生火,这是他一路带的东西。
“背着各位大人给王爷开的小灶,王爷便吃吧。”宫悯放下托盘道。
这一路有宫悯在,燕昭翎竟是不觉有多难受,宫中太医不常出行,对赶路许多地方不太照顾得到,宫悯有经验,做事便周全些。
燕昭翎吃着东西,宫悯坐在窗边,嘴里哼着小调,燕昭翎总觉,好似离开了京城,他身上便流露出着可靠的气息,像是什么事儿都不在意,恰恰又相反,还留意到了他的不适。
“王爷这么盯着我瞧,可瞧出什么来了?”坐在窗边的宫悯侧了侧头,睨向了他。
燕昭翎收回眼,喝了一口他泡的茶,茶是白日里靠岸时泡的,这会凉是凉了,喝下去沁透心脾,叫人没那么闷了。
“本王看窗外景色。”
“嗯。”宫悯偏头看向窗外,“景色宜人,景美,人更美——”
他又转头看向了燕昭翎,燕昭翎忽而心头一烫,茶水那点凉都压不下心头涌上的这股热气,烛火映照在他侧脸,他垂下的眼睫毛留下阴翳。
“王爷可是这意思?”
燕昭翎愣了愣,随即脸上一黑。
原是在夸自己。
宫悯笑得开怀,靠在窗沿上,阖着眼吹着风,唇边哼着轻快的调子,燕昭翎听清他哼的什么曲,差点没绷住脸。
什么铁杵磨成针,什么轻揉慢捻,什么鸾凤和鸣灯下美人。
哼的什么淫词艳曲,偏生那神情是颇为正经,不细听细想还觉不出什么来。
给他单独送吃的,这般体贴,还哼这种歌。
又在暗示他什么?
倔牛逃脱了理智的绳索,撒了欢的奔腾。
这当属是误会了,一半对一半错,宫悯纯粹是觉着那调子好听,不经意间便记了下来,他学东西一向是百无禁忌,只觉这“灯下美人”和燕昭翎很是相符。
宫悯是作风轻浮,轻浮得又有度,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像燕昭翎——
宫悯感觉身前风被挡了,睁开眼,便看到燕昭翎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他身前,他侧头看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东西,起了身。
“怎么……”
燕昭翎伸手插入了他发丝,将他拽了回来,近在咫尺的面庞,呼吸洒在脸上的温度都是炽热的,在宫悯被风吹冷的面上,有股难以言喻的热。
他面上的神情是冷的,阴沉的眼底又是热的:“故意的?”
船趟过水,水波粼粼,在寂静的夜里,水声作响,月色从宫悯身后笼罩下来。
“故意……什么?”宫悯偏了偏头,几缕发丝从脸侧落下。
燕昭翎喉结轻滚,眸子微眯:“勾引本王。”
宫悯顿了顿,唇边荡开了笑,调笑道:“王爷的要求,好生奇怪。”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