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还记得我不?你大儿子,元庆啊!”元庆挤到母亲身边,大声问道。
“你……”老太太努力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微微点头。
“妈,你有没有要告诉我们的话?”铁蛋儿妈伏在母亲耳边问道。
“好…好…的……”老太太喘气声粗重,竭尽全力说出几个字。
“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元庆大声回答母亲。
“我看你们还是让开点位置,给老太太喘喘气,一大群人的,围住她,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了,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我估计一下两下没不了,你们大家往远走走,一个一个来,不要一‘呼啦’这么一大群,好不好?好家伙,这七郎八虎的!”小勇大夫推一推围在老太太身边的儿女、媳妇。
“好好好,先让十娃陪妈一会儿,妈估计是放不下她这老儿子。”元庆挥挥手,带领大家走出屋外。
几个孩子都哭成了泪人,五闺女哭得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旁边的三闺女看到,急忙用力拍向五闺女的后背,“哇!”五闺女一口气才回转过来。
铁蛋儿妈靠着墙软软地坐着,二妹妹陪在身边,三娃媳妇撇撇嘴说道:“哭成这样!还有脸哭?”
“唉!她也不容易,不要说她了。”铁蛋儿妈看着五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心生恻隐。
屋里,十娃哭得“呜呜呜”的,说不出什么话。
“你不要哭了,趁着老太太清醒,赶紧说说话哇。”小勇大夫推一推情不能自已的十娃说。
“妈!……”十娃泣不成声“你要好起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话没说完,又哭起来。
老太太浑浊地眼泪也流下来,她努力想抬手给最小、最疼爱的小儿子擦擦眼泪,可是,没有力气抬起手,急着含混不清地说:“不……不……哭……”
“妈!你不能死啊!呜呜呜——你死了,我咋活啊……呜呜呜——”十娃忘情地大哭。
“不……不……死……”老太太竭力说出几个字。
“妈,你还想见谁?……我……我给你叫……回来……”十娃涕泪混流,抑制住哭声,哽咽着问道。
“五……五……”老太太含混不清地说。
“我五姐?”十娃把耳朵凑近老太太的嘴边。
“哦——”老太太微微点头。
“五姐,你回来。”十娃冲着门外喊。
“妈!”五闺女哭喊着扑在母亲身边。
“不……不……”老太太虚弱地闭上眼,说。
“五姐,不要哭了。”十娃帮五姐擦擦眼泪,自己又“呜呜呜”哭起来。
“妈!你可醒过来了,你再不醒过来,我都叫人家打死了。呜呜呜——”五闺女委屈地哭诉。
“你醒过来哇,妈!我伺候你,我给你端屎送尿,我不嫌日脏(脏)。我给你养老送终……”五闺女哭倒在母亲身边。
“哎哎哎!不要哭了,你们出去,也叫你哥哥姐姐们进来说说话哇。”小勇大夫看着这两个没多少情义,却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忍不住说道。
十娃扶着五闺女走出来,元庆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虽说是老大,但他一直没有觉得母亲看重过他,倒是他只是吃亏受累,母亲奄奄一息,他也没有多少眼泪,六十多岁的人早已看开生死,要是他自己,他巴不得一下子就死掉算了,活着也麻烦得很。
他大声喊道:“妈!你咋样?还认得我不?”
老太太睁开眼看看,又闭上了,没有任何动静。
“你认不得我了?我是你大儿子呀。”元庆抓住母亲的手使劲摇一摇。
“哎哎哎!你倒是轻点儿!你这么摇,不死也叫你给摇死了。”小勇大夫出手掰开元庆紧握老太太的手。
“这老太太临死都不把我当儿子看。”元庆有些恼怒。
“她半死不活的,一时还不清楚呢。”小勇大夫解释。
“不是!她就是一辈子不待见我,不清楚那又懂得找十娃跟五闺女?那两个不孝的你倒是记得,我们你倒是都忘了,你这妈是咋做的?一辈子心不公,落下今儿的下场,我看你也是活该。”元庆把那么多年的怨恨说出来。
“我是你大儿子,你啥时候把我当个人看过?从小你就让我让着弟弟妹妹们,你啥时候在乎过我的难?啥时候心疼过你的大儿子?他过得多不容易,你都没有帮过他,你心里不愧得慌?为啥一样样的儿女,你咋就那么偏心?我一辈子都没得到你的认可和爱惜。”元庆委屈地轻声哭起来。
感觉母亲的手在微微扯他的裤腿,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母亲竭力举起来的手,紧紧握住:“妈!你知道吗?我也委屈,我也不容易,你是不是说我是老大就要照顾弟弟妹妹们?但是你也要多一句安慰的话给我啊。我觉着一辈子都没有得到您的爱护。呜呜呜——”元庆把脸埋在妈妈老朽的手掌里哭起来。
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神智已经基本清醒了,她听得到娃娃们的话,只是说不出来,她心中也充满了歉意。
她对大儿子确实少了些关爱,她十八岁生下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该怎样去爱护、养育一个孩子,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弟弟妹妹们的出生,她应接不暇,根本顾不上渐渐长大的大儿子,她只是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帮手,凡事都依靠他,倒真是一直没想到大儿子会有这么多的委屈。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她用力地握住大儿子的手,她在表达她的歉意。
“妈,其实我就是觉着你偏心,觉着委屈,唉!其实也没啥,也就是今天,我跟你唠呱唠呱,再不说,你可能都听不到了,你可能都一直不知道你大儿子也是你的娃啊!他也需要您的关心和爱护的。”元庆哭着说。
“知……知……道……”老太太虚弱、歉意地说。
“不过也没啥,我就是心里难过,我其实也能理解你这一辈子的不容易,我不替你分担,谁替你分担?我是大儿子,我就得是你的左膀右臂不是?照顾弟弟妹妹们也是我应该做的,您安心养病,我们都孝敬您,我不怨您!”元庆擦擦眼泪,“我给你叫我大妹子进来哇,她估计有挺多话跟你说。”
老太太死抓着大儿子的手不舍得松开,她一辈子依仗着大儿子,不想他却是那么委屈,这让她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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