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羽没做过撮合人的事,她邀请陆迟来府上是有意让陆子琅和表妹相处,然后寻找适当时机将自己女子真相托出,这种话总不可能随便在外头找个地方聊起。
陆迟接道:“好啊,说起来,穆少将军成婚,我当时不在京城连礼都没备,是该补一份,希望穆少将军不要介意。”
穆青羽硬着头皮转右,“不会!眉眉对吧?”
陆迟随着穆青羽,将视线缓缓落在女子身上。
“陆……”
苏轻眉被表姐提醒,将酒杯送出,与陆迟对视,说出了和他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思索那么久,此时蓦地明白,她第一句想和他说的话,是喊他的名字,喊他陆迟,可她不能了。
“……陆世子。”
陆迟黑眸无波,片息后笑应,“嗯。”
“陆世子……你过得还好吗?”
苏轻眉问完便懊悔,他好不好难道看不出来,她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
男人薄唇极快地吐出一字:“好。”
苏轻眉眼光黯淡下来,她明白,陆迟确实不想与她寒暄。
他这般冷淡,对她没有凶,没有恨,亦或是其他的神情颜色……总之,他心里是彻底没她了。
回座位的几步路,苏轻眉有气无力地将空杯塞到穆青羽手中,叹了口气,“表哥,我有点闷,想到外面走走。”
“我陪你。”
“不用。我走不远,宫里不会有事的。”在皇宫里她无法胡乱走动,左右是去殿外花坛坐一会儿,权当解酒,虽说她只喝了一口。
今晚下弦月,浓云遮蔽,月光晦暗。
苏轻眉独自坐在其中一处花坛,倚靠坛中一棵古树愣神。
她不过是在殿中面对那样的陆迟片刻,已然透不过气,可以想象他当时看着她嫁人会是何等心情,伤害已造成,她无话可说。
其实,她真的很矛盾。
在江南时她想,陆迟一直没有将拂冬召回去,亦从未回信,是彻底放弃不管,还是仍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偶尔希望前者,毕竟她就是因为他的无度控制而离开,偶尔希望后者,说明他从未忘记她。
今日,她看懂了应该是前者。
他身边已出现了适合他门当户对的女子,她就算与表姐和离,和陆迟也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在一起,那就到此为止,对他们都好。
女子兀自沉思,没有发现,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漆朱殿柱后。
陆迟盯锁住那抹身影,压抑到现在,终于,他可以明目张胆地,看近在咫尺的她。
她为了陪她表哥,盛装出席,那双媚眼含羞,丹唇逐笑,一看就是备受呵护。
不是他,是别的男人的呵护。
他们分开十六个月,他的头疾早就与他融为一体,反正每一天都一样,麻木到辨不清疼或是不疼。
可原来只要一眼,她就在他心里活了过来。
殿门处传来一声,“眉眉!”
陆迟克制气息隐匿在暗影里。
穆青羽快步走近花坛,发现陆迟不在,正好武岚若也不在,猜想他们是在一起,她道:“表妹,我们回去吧。”
“好的。”
苏轻眉施施然起身,穆青羽马上蹲下替她拍掉裙摆沾的灰。
男人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抽身离开。
到了宫门外。
陆迟回国公府马车旁,即将上车时,忽地闻到飘来一阵素雅的兰花香气,他停住腿势,冷寒的笑意不达眼底。
“谁在车里。”
“禀世,世子,是武小姐。”中年车夫衣袋里鼓鼓囊囊,极力遮掩也遮不住满满一包银子。
车厢内的女子嗓音特意绵柔,“抱歉,陆世子,我爹有事要见贺大人,将我放这,国公府和我家同路,不知能否麻烦你顺道送我回去。”
她又补充:“天冷,我冻得腿麻,不得已才先进你的马车,若是你在意,我即刻下来。”
话是如此,女子说完分毫未动。
陆迟今日的心情,着实不大好。
他一靠近苏轻眉,血液就沸腾有如灼烧的岩浆,强压了一个晚上,脑海里全是她曾在他怀里娇唤的记忆,他痛苦又贪恋地饮鸩止渴。
在这种时刻,有人不长眼地跑来打搅。
他揉了揉眼尾,冷淡道:“武小姐莫不是忘了,我已有妻室,怎可与你同乘。”
“什,什么?”在殿上,他不是才说……
车里的武岚若无比惊讶,她之所以如此,是仗着她父亲是贺涿的得意门生,陆子琅就算不给她父亲面子,也会看在贺涿的份上,送她一段回程,
她筹谋已久,早前以为陆子琅喜欢姜滢滢,她便去挑拨崔雁芙那个蠢货,后来发现陆子琅心悦的是穆青羽的表妹,她都快放弃了,谁知那对表兄妹说成亲就成亲。
过了这么久,她见陆子琅沉醉公务,以为他早将苏轻眉遗忘……
武岚若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眼睛通红的攀下马车,掩面跑向不远处的仆人和丫鬟。
车夫留在那瑟瑟发抖,“世,世子,请您上马车。”
陆迟鼻尖萦绕那股陌生的香味,脸色越来越沉,长庚自他身后出现,“世子,我们的马车已赶来。”
这次从国公府出行,用的是国公府的驾具,不入流的车夫被财帛迷惑有了这一插曲。
“嗯。”
长庚朝车夫挥手道:“你且回去。”
“小的遵命。”
车夫松了口气,刚刚世子的气场,他真怕就地被斩杀,他也没办法,这银子给的太多了,那官小姐只说想上马车坐等世子,他就是挨一顿换那么多钱都值了啊。
陆迟上新的马车前,抬手拨动了一下佛珠,余光向后,“将马车连同车夫,烧干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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