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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筠一出机场,便被北京铺面而来的雪花浇了个透心凉,“靠!”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冻得直哆嗦,去看于庭:“你跟沈时搞什么呢?我他妈莫名其妙就被他带来北京了。”
想到临出门前姜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妈还以为我不学好,把沈时带坏了,我才是被绑架的那个好吧?!”
于庭看了眼机场门口长长的排队队伍,“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去找车。”
机场外的广告牌上还写着‘圣诞来临’的宣传语,整座城市都充满节日前的欢快与热闹,沈时平静地站在挡板下,一路风尘仆仆,他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倦意。
就在于庭着急的准备打网约车时,沈时忽然开了口,他声音缓慢而沙哑,仿佛随时会融进这片风雪:“……于庭,你看见了吗?”
于庭一愣,一分钟后,才听懂他这句话的潜意思。
好像只要他说一句,他没看见,沈时就能当场离开北京,返回上海,当作从没来过。
他莫名有点心酸,沉默了许久,才道:“看见了。”
“嗯。”
闻言,沈时缓缓点头。
这次就连神经最大条的姜筠都察觉到了不对,没出声,竖着耳朵搜集信息。
天地间一片寂静,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逐渐堆出一层高度。
五分钟后,三人面前忽然停下一辆大g,宽阔流畅的车身,优越过人的性能,司机下了车,把驾驶座让给沈时,便彬彬有礼的退下。
姜筠:“?”
于庭:“?”
接着,“砰——”的一声,驾驶座的车门重重关上,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车窗下摇,沈时冷硬分明的侧脸在车厢内若隐若现。
他侧过头,昏暗中,那双眼睛黑的骇人,很平静的对他们道:“上车。”
两人同时一抖,拉开车门,迅速坐上后座。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大G之所以是大G,除了非常宽阔的车厢空间,便是极快的速度。
这一路越走车子越少,途径商业街时,还能看见刻意赶在平安夜出来约会的小情侣们,欢笑声随着风声传来,于庭战战兢兢,生怕沈时一个想不开撞过去。
终于,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大G停在了城南的温泉旅馆外。
依旧是充满苏州园林式特色的外观,以及灯火通明的景象。
袅袅热气浮空升起,晕染出这方天地的特别。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在外面,叶然在里面。
在他带他来过的地方,陪别的男人。
握着方向盘的五指紧的泛白,能看见手背凸起的经络与鼓噪的血液。
足足过了一刻钟,沈时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难耐的闭上眼,再睁开,那双眼中晦暗又危险的情绪尽数掩藏,唯留幽黑至极的表色。
车子停在温泉旅馆不远处的树下,光线沉浮。
沈时微垂着眸,散落的黑发藏起了一切情绪,他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在于庭和姜筠不约而同变得紧张的凝视中,解开安全带,径直下了车。
呼啸的寒风霎时袭面,鹅毛大雪充斥在天地间,如被撕碎的棉絮,为昏沉的天地添了一抹亮色。
于庭和姜筠跟了上来,三个人同样站在温泉旅馆的大门外,寂静持续了许久,于庭才艰涩的出声:“我们……现在进去?”
沈时没说话,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于庭比他焦虑多了,忍不住在厚厚的雪层上来回走动,雪太大了,只这么一会儿他就冷的全身发抖,“确实,我们也不知道叶然他们在哪,进去说不定也找不到,在门口等着比较好。”
到了这一刻,姜筠终于听明白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本就冷的发抖的身体更是抖个不停,实在难以置信的看看沈时,又看看那座一看就很温暖的旅馆。
“卧槽……”他人直接傻了,磕磕巴巴的:“这、这这这是来捉ji……”
“奸”字还没说出口,沈时忽然不冷不淡的看他一眼。
姜筠立刻闭嘴,把话死死咽回肚子里,即使这样,他还是震惊到快要裂开,这他妈……沈时都被绿了?还护着人呢?
于庭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沈时在叶然面前有多温和、好说话。
这副假面装的太久了,再面对叶然时,他下意识地只会做出这种压抑的、克制的表情,怕吓到才踩进陷阱的兔子。
柔软的、乖巧的,有着纯白皮毛的兔子。
一点点风声鹤唳就会变得警惕的兔子。
雪下的越来越大,温泉旅馆内隐隐有说笑声传出。
狂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咆哮着压倒在干枯的树枝上、静止的汽车上,安静伫立的人影上。
天地一片昏黑。
乌云如砖瓦般堆叠,蔓延至看不见的远方,光线收到了阻隔,暗淡的光线下,只能看见车前那道和树影融合的影子。
大G开着暖气和广播。
天气预报说一会儿将小雪转大雪,不知道会下多长时间,让还在外逗留的市民们尽快回家。
姜筠没敢关车门,好在暖气够暖,他不至于冷的瑟瑟发抖,看了眼好像根本不怕冷的沈时,他先替对方打了个寒颤。
“沈时这……”他脑筋一转,想到一个词:“慢性自杀?”
于庭:“……”
于庭难得无语:“你觉得呢?”
姜筠叹气,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傻,他把手放在出风口,一边烘一边问:“他啥时候有的对象,这么喜欢啊?”
在他的印象中,沈时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自我与傲慢的人,就算以后有对象了,也是对象不停的迁就他,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落入这种狼狈的境地。
但世事无常,看起来不论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急不徐的沈时,到底还是像个被抛弃的落水狗一样,站在寒风里等人。
于庭也叹了口气,“你是没见过他那副……”
他斟酌了一下:“上赶着把自己送上门的样子。”
姜筠虽然没见过,但在脑海里稍稍勾勒,便是一阵头皮发麻:“恕我直言,我也不太想见。”
于庭:“我们直接进去找人,也比在这等着好。”
“你想什么呢,”一直表现得迟钝的姜筠在这方面展现了惊人的敏锐,“你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懂这种感情,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当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
于庭确实不懂:“拖着有用吗?”
“有用,”姜筠说:“打个赌,我猜不过五分钟,沈时就会带我们走。”
于庭:“?”
于庭失笑:“你想什么呢,沈时这明显不撞南墙心不——”
话音刚落,那道与树影融合的影子便动了,在于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沈时一脸平静地上了车。
雪花在他头发、眉眼和肩膀处融化,湿漉漉的,令他看起来冰冷又狼狈。
他的五官依旧英俊非凡,面部轮廓是雕刻出的清晰分明。
这样一张脸,此时苍白的毫无血色,连浓稠如墨的眉眼都落了一层雪,变得无力而迟滞。
他坐在驾驶座上,关上了车门,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放到吹风口前,一点点唤醒这双僵冷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像许久没说话,缓慢的出声。
“回上海。”
于庭茫然无措:“啊?是让姜筠回去吗?我……我送他去吧,这车我也会开——”
“我也回去。”
五分钟后,车子在一片死寂中驶向机场。
天气预警后,道路上的车子只剩下寥寥几辆。
雪花被车辙压实,驶过时会发出咯兹咯兹的声响,红路灯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悠然变化,机场路距离温泉旅馆有一个多小时的距离,这段路程来时短的倏忽而至,去时却又漫长的好像看不见头。
驶到市中心的十字路口,红灯变化,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比起郊区,市中心依旧繁华热闹,雪即使下的再大,路边依旧有牵着手散步的小情侣。
不少商铺门口应景的摆有圣诞装饰。
今晚是平安夜,遥遥地,能听见一些奶茶店放的圣诞快乐歌。
信号灯转变。
绿灯了。
车子呼啸驶出,在下一个路口,豁然拐弯,朝着来时路飞驰而去——
宽阔高大的车身冲破漫天大雪。
纷扬的雪花轻飘飘的在车头堆出一层弧度,后座的于庭和姜筠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又全都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逃避根本解决不了。
这一趟去程的路快的惊人,不过二十多分钟,便再次停到了温泉旅馆外。
时针正式指向九。
温泉旅馆依旧如他们离开时那样祥和平静。
门口的圣诞树挂着一闪一闪的彩灯,小礼盒垂坠着,在风雪中晃动。
沈时看见了沈母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沈家大宅刚吃完晚餐,每个小朋友手里都拿着礼物,在客厅吱哇乱跑,电视里播放着芭比公主,早上还吵着闹着要看铠甲勇士的孩子们头对着头,互相看彼此的礼物。
[沈母]:注意安全,不用急着回来。
从看见沈时离开前的那个表情起,沈母便明白沈时这一趟出行,不是因为温泉,也不是为了这个平安夜。
她的孩子好像很焦躁,不安,像客厅里这些失去了心爱礼物的小朋友。
在这个平安夜,她希望沈时能得到他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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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适温暖的温泉中,叶然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立刻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半梦半醒的眯了快半个小时。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
他们已经在温泉旅馆消磨了半天的时光。
发小昏昏欲睡,抱着他的肩膀说:“然然,我们就在这里睡嘛。”
说不出来的急切与紧张缭绕在心头,叶然的心情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劝说发小:“这里的床不舒服。”
安瑜揉揉眼:“啊?那算了。”
他知道叶然有点认床,一般换个地方,虽然能睡着,但总会睡不安稳。
两人从温泉里起身,进屋换衣服,湿浴袍叠好放到泉边,温泉旅馆的温泉很干净,泡完不需要特意再洗一次澡,但可以涂抹旅馆提供的身体乳和保湿乳,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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