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市平均气温不低,在外面坐着还很凉爽。吃饭的不仅有中国人,还有不少法国人。有些店铺前面还有1些娱乐用的低台,穿着暴露的女子们搔首弄姿的在上面表演着颇具勾引性的舞蹈。</p>
叶圣陶觉得这就有些伤风败俗了,但是台下的人并没有显得特别放浪形骸,只是习以为常的吃着、喝着、谈笑着、观看着。在这堕落味道十足的城市中,却好像又存在某种底线。</p>
穿过街道,叶圣陶还看到了巡警在街道上巡逻。为首的法国巡警并不显得紧张,神色颇为淡定。从路边熟识的法国人与中国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偶尔还会打个招呼。跟在巡警后面的越南警察看到法国人或者中国人,都会点头哈腰。在他们眼里,中国人与法国人应该都是高越南本地人1头的老爷。既然是老爷,自然都不能得罪,自然要笑脸相迎,小心伺候。</p>
大街两边那些小巷中十分昏暗,大街上的路灯是照不亮里面。叶圣陶看到小巷里面也有些人,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而且从那些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来看,叶圣陶觉得那些人只怕也没干什么好事。</p>
回到住处,叶圣陶只觉得心中烦躁。国内的城市没有河内这般放浪,小巷越来越少,基本都是街道,看上去十分令人放心。但是抛掉这些堕落,中国的现状并不完全是叶圣陶理想中的中国。</p>
十几年前,何锐还没发动东北与日本的战争前,叶圣陶理想中的中国是摆脱了不平等条约,取消了所有租界,国家不受外国人欺负。这已经是他能想象的极限。十几年后的当下,叶圣陶想到过的,中国都实现了。叶圣陶没敢去想的,中国同样实现了。就如方才的街上,中国人与法国坐在1起推杯换盏,完全平等交流的事情,叶圣陶顶多有点期待,但其实不敢想。</p>
按照道理来说,叶圣陶应该满足了,但是偏偏叶圣陶感觉非常不满足。按照何锐政府公布的国家方向,要在1941年,让中国成为工业化国家。让所有中国人民都过上工业国的生活。身为公务人员,叶圣陶也在为这个目标努力。根据叶圣陶的观察,中国的确正在快速工业化,单论工业化水平,与外国的差距越来越小。</p>
可中国人民正在进行的工业化生活却不是叶圣陶所想,在很大程度上甚至不是叶圣陶所期待的。到处都有暴发户,人民在压力下戾气很重。正如《**宣言》里面的描述,1切曾经神圣的东西,学者、专家,都变成了用钱可以雇佣的对象。1切曾经被认为是美德的东西,都在接受着质疑与考验。</p>
叶圣陶曾经认为根本不用讨论的美德,现在被很多人讨论,甚至是遭到质疑与反对。就如《车夫》里面描写的那种道德行为,即便被认为是道德,但是很多人用各种社会丑恶现象去分析,得出的结果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p>
哪怕是比较理性的讨论,得出的结果也令叶圣陶有些寒心。那些理性派提出了1个冷酷的问题,“维护社会正义的成本,由谁来承担?以当下的社会发展水平,根本不可能实现1个真正公平公正的理想社会。”</p>
越想越不开心,而且此时蚊子们也开始对叶圣陶发动了大规模的偷袭。不得以,叶圣陶洗洗睡了。躺在蚊帐里,叶圣陶辗转反侧,最终也没想明白什么。在1个模糊的念头中,叶圣陶睡着了。</p>
第2天1早醒来,昨天的烦躁都消散了。洗漱完毕,吃了国内的早餐,就该上班了。刚到办公室,电话就来了,法国警察局那边很自豪的表示,“叶处长先生,昨天您要找的人找到了。您要是有空的话,请来我们这里1趟。”</p>
半个小时后,叶圣陶下了车。这1路上,司机自豪的向叶圣陶解释着他昨天很努力找到了认识那少年的路人,法国人经过吓唬后,路人老实的交代那孩子的家在哪里。</p>
叶圣陶也没说什么,他只想赶紧解决此事。进了警察局,局长热情的迎了出来,随即领着叶圣陶往后面走。周围的建筑越走越是昏暗,而且给叶圣陶1种有些令人不安的感觉。很快,1行人到了监狱门口,在1间牢房外,几个手持棍棒皮鞭的越南本地警察陪着笑上前。看到了法国警察局长的眼神后,几人点头哈腰的给叶圣陶问安,随即为首的那人用蹩脚的汉语说了起来。叶圣陶只能尽力去理解,对方的大概意思是,老爷,我们已经把人抓到了,你要怎么收拾他们?若是打1顿也不能让老爷消气,那1会儿我们就把他们带走给……</p>
说到这里,那名越南警察还做了个杀头的手势。</p>
1时间,叶圣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但叶圣陶其实很清楚,他没有弄错。这种事情从1924年开始就没有在中国出现过,但是在1924年前,为了讨好外国人而杀害中国人,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p>
叶圣陶亲眼观看过新中国将那些作恶的外国人与中国狗腿子们判处死刑,1起吊在绞刑架上。那时候的叶圣陶虽然有点莫名的怜悯,但绝大部分心情都是欢乐。却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又见到了本地人为了外国人不惜杀害本国民众的事情。而那个外国人居然就是叶圣陶自己。</p>
“立刻把他们放了!”叶圣陶喝道。</p>
法国警察局长很是不解,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什么,便问道:“叶处长先生,那人敢去撞你的车,你就要这么放过他们么?还是……”</p>
看到昨天晚上中国人聚居的升龙区灯红酒绿的场面,叶圣陶只是觉得这座城市十分堕落。但是现在叶圣陶明白了,这座城市不仅堕落,在殖民统治下的这座城市的权力基础很邪恶。在中国没人敢突破的底线,在这里甚至成了不能理解的事情。</p>
生怕这帮人舞会,叶圣陶详细的讲述了发生的事情,并且认真讲述了他的处理办法。那就是给孩子治病,承担治疗费用,并且给这家人1定的经济补偿。</p>
听了这些,又听了叶圣陶强调决不能对这家人下手之后,法国警察局长1脸不解。最后他耸耸肩,“如果您这么想,我不会阻止。”说完,警察局长对旁边几个满脸愕然的越南警察命道:“你们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按照叶先生的命令放人。”</p>
几名越南警察听到命令,为首那个小心的问道:“请问,叶老爷您认识这家人?”</p>
叶圣陶摇摇头,“我完全不认识他们。”</p>
那名警察松了口气,赶紧打开牢门,把人放出来了。</p>
看着眼前的场面,叶圣陶突然想起了他睡觉前的想法。那个想法很简单,既然中国已经糟糕了当下地步,就绝不能更糟糕了。如果放任不管,中国1定会堕落到河内市中国人聚居的升龙区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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