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自以为自己将心中的鄙夷和高高在上藏得很深,实际上山村的留守儿童们本就心思敏感,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知他是个什么的人。
坐到位置上,叶珏愣许久。
望着僵在门口,『色』青白相间,一脸愤怒的刘旭,他莫名有想笑。
下一刻,一视线自窗外落在上。
他侧过头,看向树下的纪珩。
黑发男生吹着冷风,眼中含着淡淡的安抚。
朝他抬抬下颌,示意他老实上课后,纪珩站在树下大片大片洒落的阴影中,背后是灰沉的天空。
一望无际的山峦连接着天际,林中鸟雀振翅。
这个冬天很难熬,很多曾经熟悉的同伴都离他远。
……但是纪珩还在。
叶珏收回视线,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灵通。
缓慢的眨眨眼。
“诶,小刘啊,”办公室里杨老师正在批复作业,看见刘旭走进来后连忙唤:“我听他们说我们班孩给你惹麻烦?”
刘旭笑容一僵,顶着全办公室老师们关心的视线,心里却恼恨的厉害。
他神情黯淡,故作自然地摆摆手,“没事,杨老师。”
“怎么能没事,回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老旧的办公室窗户和门都漏着风,温度低的不少老师瑟瑟发抖的搓起手掌。
根本不想回想被学生顶撞的全无的场景,刘旭不耐的移开视线,懒得听杨老师用掺有浓重乡音的语气说话。
想着教室里叶珏心不在焉的模,他眼中发狠,这次不光没“教训”到叶珏身上,反倒丢大脸。
再不快……城里治病的刘老师就要回来。
倒时候他的身份暴『露』,可会惹上一身『乱』。
该死。
『舔』『舔』齿尖,刘旭阴沉的想。
……这叶珏警惕『性』太高,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得想个办法。
“……杨老师,你这学期还要一个一个家访吗?”
隔壁女老师的话顿时引起他的注意。
不『色』的坐起身,刘旭竖起耳朵。
杨老师头:“班里几个孩家里还得走走,他们成绩挺好的,不学习可惜。”
“不是不学,”女老师说:“这年头家里都没多余的钱,实在供不起孩上高中。”
与到时候中考成绩到手,看着成绩发愁,不如现在直接斩断这条路,省的孩将来埋怨家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山村里的现状。
杨老师『色』顿顿,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有说话。
突然,一旁的刘旭开口:“杨老师,你要家访?”
他坐直身,上的笑容看的杨老师有一瞬间不适。
只是一瞬,刘旭笑的便愈发温和,低:“咱们村的情况我大致都知。”
“实我一直想找几位同学进行资助,只是苦于信息不便,不知他们家庭环境怎么,杨老师,如果你想家访的话,我可以帮你。”
办公室登时一片哗然。
杨老师惊:“你……你是个学生,哪来的钱?你爸知这事吗?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笑容滞滞,刘旭『色』不变:“我只是不想看孩们想上学却没法上,这事等我爸从城里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而且我在外上学花的都是自己的钱,我爸肯定会支持我的工作。”
“不得啊不得,小刘大学还没毕业就能挣钱!”
“有你这的孩,我要是老刘做梦都要笑醒。”
杨老师喜不自禁,连忙翻家访表。
年不间断的家访,他已经将班里大部分学生的信息都登记在册,递给刘旭后,念几个成绩好,却家境困难的孩的名字。
刘旭嘴上随意应着,翻家访表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找到叶珏这一页。
看着家访表右上角干净俊秀的小少年。
他眯眯眼,眼神阴晦,嘴上却奇怪:“这叶珏怎么没有父母?”
杨老师:“啊,不是没有父母,是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跟爷爷『奶』『奶』过。”
手指一顿,杨老师发现青年嘴角似乎扯起一抹笑。
又是那股令他不适的错觉,再看时,刘旭已经满脸怜惜:“我看叶珏成绩挺好的,不如……”
杨老师迟疑一下,“实叶珏的家庭环境比起他几个同学好上许多。”
“不过他爷爷腿断,现在在城里医院治疗,家里就他一个人,是有些困难……小刘?”
蹙眉看着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刘旭,杨老师看着他瞳孔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余光中,青年的手指紧的泛白,将叶珏这一页家访表捏褶皱,上的笑容弧度越发深切。
“杨老师,我决定,就是叶珏。”
“过天我想叶珏家家访,您看怎么?”
上午放学。
叶珏随着大部队涌入厕所。
厕所里人很多。
学校的厕所盖得简陋,占地积却不小,水泥地坑坑洼洼,蹲坑与蹲坑之间砌矮矮一层水泥墙,人一蹲下,什么看不见。
纪珩在门外等着叶珏。
的队伍匀速前进,冬天天冷,厕所墙上都开窗户,寒风一吹,气味消散的无影无踪。
到叶珏时,厕所里已经没什么人。
几个男生一边侃大山一边聊天,被寒风吹得浑身冰凉,没说句话便提起裤,匆匆离开。
足足有十个坑位的厕所静的唯能听见风。
甫一进,叶珏突然听见一身奇怪的音。
他没在意,解开裤后,那阵奇怪的、类似冲水般的音久久不散。
看着另一边毫无所觉、速战速决的同学们,叶珏压下心头的疑『惑』。
没一会儿,那几名同学结伴离开。
厕所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想着还等在门外的纪珩,叶珏的视线无意间扫过仍在运作的水箱,他眼皮一跳,忽然看见一洁白的衣角。
一切都如慢镜头回放。
无数隔间的蹲坑尽头,一人影从坑位上缓缓起身。
他似乎在提裤,看见叶珏后眉梢一挑,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看不任何情绪,只温温和和的轻唤。
“……叶珏啊?”
厕所彻底静的骇人。
叶珏『色』空白,停顿许久,才压下狂『乱』的心跳,“……小、小刘老师。”
刘旭什么时候现的?
排队的时候根本没看见!
即使正值正午,灰沉的天空光线黯淡。
厕所的吊灯没开,一片昏暗中,刘旭微笑着朝他走来,目光如阴晦的毒蛇,黏在他身上。
莫名的冲促使叶珏第一时间提起裤,心跳的砰砰作响,步并步朝门外大步跑。
没跑步,身后一呼吸骤然拂过后颈。
木门“啪”的一,被关上。
音淹没在呼啸的寒风中,听听不清。
青年推推金丝眼镜,眼中的兴奋与狂热不加任何遮掩,对着瞳孔震颤的叶珏说:“老师有事找你,不要着急走。”
一个灵活的蹲身,叶珏迅速从他身前钻。
他到底年岁尚小,短距离的冲刺没有成年人快。
一张煞白的小脸上眼睫轻颤,细潋滟的眸满是警惕和疑『惑』,连连后退几步,直到与刘旭保持安全距离,才绷着脸问:“你有什么事?”
目光贪婪的从他脸上划过,刘旭愈发满意,叶珏绝对是他十几年生涯中见过最精致、最富有少年气的孩。
明明相众,却不自知,懵懂安静,像被遗弃在山野中的明珠。
他见不得明珠蒙尘,愿意改造他、教养他,这本是叶珏莫大的荣幸,可现在……
这个不过十岁的孩,却用乎意料的敏觉给他重重一击。
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将叶珏带走,慢慢教养。
机不可失。
厕所最里的隔间被他藏布袋。
口袋里的手帕喷『迷』『药』。
正是放学的时间,老师们都不在。
迟钝的学生们不在他的警惕范围之内……最大的变数,就是眼前不愿意靠近他的叶珏。
只要叶珏放松警惕……
浑身涌入一股热流,他兴奋的颊神经质的抽,看着距离稍远的叶珏,故作自然地说。
“叶珏,老师刚知你爷爷『奶』『奶』都住院,你是个懂事的孩,是不是很想爷爷『奶』『奶』?”
立刻又后退步,叶珏谨慎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刘旭。
“不想,前天刚见过。”
脚步一顿,刘旭又笑:“一个人是不是很害怕,老师问你们班主任,他说你成绩很好,就是不善与人交际,『性』格孤僻,需要改正。”
叶珏蹙眉,毫不客气的反驳:“不可能,杨老师才不会背后说人坏话。”
看着走到尽头,避无可避的叶珏。
刘旭竭力压下火,忍着彻底撕破假的冲,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弧度,口袋里的手掌一翻,正要作……
“砰——!”的一。
大门被一脚踹开。
剧烈的响震得刘旭心跳陡然一紧。
他立刻回头,借着黯沉的天光,看见一个背光而站的男生。
男生一身黑衣,身量颀。
不像初中生,更像一个提前发育的高中生,毫无青春期男生的一切特征,唯独一张轮廓尚未明晰的脸上,显这个年纪特有的气质。
他淡淡的瞥过来一眼,语气不明:“有病吗?关什么门?”
刘旭浑身肌肉顿时紧绷,眼中不自觉划过几分恼火。
借机会,叶珏登时头不回的跑开,离开厕所前他回下头,不知是在看谁,仅是一眼,便又迅速收回。
“哗——”
冷风大作。
知自己已经打草惊蛇,在厕所埋伏的一中午彻底白费。
刘旭气的『色』扭曲,阴恻恻的瞪着毁自己一切的黑发男生。
杨老师特别提过……这个名叫纪珩的刺头,连他所谓的父亲都管不。
推推眼镜,遮住眼中的恨意,刘旭沉下心,准备等男生走再将藏在蹲坑里的东西带走。
虽然只是一个布袋。
但这些年的作案经历告诉他,任何一细节都不能漏掉。
等又等,那便池前的男生仿佛住下,慢吞吞的洗手,光是一个洗手的作便翻来覆磨蹭近五分钟。
洗手台背对蹲坑,不回头什么看不见。
实在耗不过他。
刘旭谨慎的观察着他的作,见他脚尖朝外,有洗完手就走的预兆。
迅速将藏在蹲坑里的布袋抓起,团成一团后,他『色』变又变,直接拉下冲水绳,布袋往蹲坑里一扔,彻底毁灭痕迹。
不知为何后背突然一阵发凉。
像一双冰冷阴沉的眼睛盯上。
胡『乱』擦掉额头上的汗,刘旭甩掉这层幻觉,快步走厕所。
门外,依旧是冰天雪地。
『操』场上的小土坡落满雪,经过时他『色』扭曲至极,泄愤般恶狠狠地踹上。
留下一只深黑的脚印后,他心气这才捋顺,一边思索着怎么才能对叶珏解释刚刚的事,一边走向教师宿舍。
……
……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叶珏才从厕所旁的大树下走来。
同一时刻,纪珩掀开厕所挡风的棉被帘,眼神晦暗,脖颈上青筋紧绷,又在看见叶珏的刹那收敛的干干净净。
“哥,”叶珏不安:“你怎么……”
纪珩音低冷:“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叶珏愣下,卡着壳解释:“我、我打!”
他立刻掏手机,递给纪珩:“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看着小灵通左上角若隐若现的信号格。
纪珩闭闭眼,“没有信号。”
“嗯?”叶珏不解,看着纪珩冷如结冰的脸『色』,忍不住再次解释:“……哥,我真打。”
“我知。”
冰冷寒肃的风雪中,纪珩睁开眼,眸『色』沉的看不清情绪:“这个刘旭,不对劲。”
不像杀过人,更不像手染鲜血的拐卖犯。
……可那个布袋,如果不是要拐卖,又有什么作用?
“他刚刚找你说什么,告诉我。”
后知后觉的想起刘旭嘲讽他的话。
叶珏眼睛一睁,非常愤怒:“他说我『性』格孤僻!一身臭『毛』病!”
“——非『逼』我在厕所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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