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郡,合阳城。
城外,五里。
华容道。
华容道当然不是真的曹操败走赤壁之处,而是因为地处北地与冯翊之间,山势连绵,为两山之间蜿蜒曲折的一条路。
因为两侧多山,每逢乱世,总有盗贼匪类埋伏,险之又险。久而久之,这条路几乎就没什么人走了。
但名声却留了下来。
一些没亲眼见过赤壁之战的人就把这里叫成了华容道。
但随着文帝广修道路,这条小路逐渐已经被废弃,走的人少之又少。
但此时此刻,华容道上,却行进着一支沉默无比的队伍。
沉默无声,但却装配整齐,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着一股百战之军的气势。
他们沉默的行进着,稀疏的火把分部绵延不知多远,在黑夜的山风呼啸下,有种很诡异而阴森的感觉。
于是,合阳县的县丞,两鬓已经斑白的夏志杰站在路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是被山风吹的,还是被眼前这支默默行军的队伍给吓的。
而感觉到他的不适,一旁,依旧斗篷罩身的兀鹫平声开口:
“若是夏大人身子不适,那就先行回去休息便好了。”
这话一出,夏志杰赶紧拱手:
“下官不敢,只是这晚间之风,吹的确实有些冷了。但打个哆嗦便好,请大人莫要怪罪。”
兀鹫没吭声,继续看着这群沉默行进的军卒。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这只长龙的尾巴与兀鹫和夏志杰掠过。
华容道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待到最后一人已经走远,兀鹫才终于开口:
“夏大人可知被问责时如何说么?”
夏志杰恭敬点头:
“下官知道,冯翊反贼孙华,为了避人耳目,专选小路华容道过合阳,直奔北地。此乃下官不查之罪。“
“嗯。”
兀鹫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便好。这件事最严重,不过是革职罢了。夏大人的公子如今想来已到琅琊,到那边后自会有人为其安排出仕,夏大人尽可放心。”
“……”
夏志杰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就算过了冯翊,北郡那边又该如何?这些显锋军毕竟人数众多,再怎么样,也无法掩人耳目吧?或许寻常人还没什么,那些百骑司该怎么办?”
“这些便不牢夏大人操心了。事情已了,夏大人,早些回去吧。”
听到兀鹫的话,夏志杰知道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于是躬身一礼:
“恭送大人。”
他低头躬身,过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赶紧快步走到了旁边的马车旁,先是掏出了一个药瓶,凑到了躺在车里的两个人鼻子前。
“阿嚏!”
“阿嚏!”
两声喷嚏后,一个车夫,一个护卫满眼茫然的睁开了眼。
“回去吧。”
听到夏志杰的话,这俩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连发生什么了都没问,彷佛被迷晕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的点点头,一人扶着他上马,一人赶车,马车在黑夜中沿着那些军卒前进的路线驶去。
很快便出了华容道,接着,车马左转,朝着冯翊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子夜之时,马车赶到了合阳县。
城门开启,把县丞迎了进去后,一路回到了县丞府。
夏志杰这会儿的精神头明显因为赶路的疲惫,而显得有些不济。
下车后便留了一句: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在俩人的躬身称是下回到了府中。
“那我也去睡觉了。”
车夫打了个哈欠,对护卫点点头,赶着马朝着后面绕了过去。
来到了后院,俩仆役打开了大门,把马车迎进去后,关上了大门。
“老爷明早还要出门,车便不卸了。把马牵走,喂饱。”
听到车夫的话,俩仆役立刻点点头离开。
而车夫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点上了一盏不算多明亮的油灯,用脏兮兮的窗帘湖住了油纸包的窗户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纸笔开始书写。
写了大概盏茶的功夫,他收笔,吹干了纸张上的墨迹后,吹灭了油灯。
等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摘掉了窗帘,接着躺到了榻上发出了呼噜。
但这种呼噜并没持续多久,大概也就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呼噜声一断,原本住人的屋子房门被打开,看起来困的迷迷瞪瞪的车夫揉着眼往茅房的方向走去。
撒尿,放水。
黑暗的月光之中,一个黑色的布团顺着茅房后面的院墙飞了出去。
接着,车夫一边提裤子,一边迷迷湖湖的回到了屋子里。
呼噜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
“二公子还不休息?”
黑夜之中,当李世民听到了这个声音后,扭头看了一眼杜如晦后,笑道:
“克明兄不是也没休息么。”
如果说曾经的“世兄、贤弟”还只是客气的称呼,那么如今虽然杜如晦还没改称呼,可李世民对杜如晦的称呼,已经足以表明了他对杜如晦的亲昵态度。
而听到这话,杜如晦摇摇头:
“二公子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孙华大举来犯,以我这三千军卒,有几分胜算。”
“……大举来犯?”
杜如晦先是一愣,本能的说道:
“这不可能吧?”
“只是想想,为军者,总要提前思虑、布施防御,不然等到火烧眉毛,可就什么都晚了……克明兄别见怪,这是我的习惯。”
一边说,李世民一边拍了拍旁边的草地,示意杜如晦坐下来聊。
“今日下午收到崔氏提供的显锋军情报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以那群人的战力,咱们依据城池之险而守,有几分胜算。”
“那二公子觉得有几成?”
“……克明兄你觉得呢?”
他还是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抛给了杜如晦。
杜如晦想了想,说道:
“那就要看冯翊、北地两郡能不能把他们拦住了。若拦不住,真叫他们来了河东……那恐怕真的是一场苦战。不过……别的不说,这事情首先就有些蹊跷。孙华为何忽然出了华阴?这是我首先不解的。其次就是……他应该不是什么傻子,难不成不了解河东的情况?怎么敢贸然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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