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崔干和崔婉容就告辞了。
俩人还有别的事情,虽然崔婉容满心不舍,可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而二人一走,就剩下了仨人的小院里反倒清净了下来。
玄奘闲来无事,便教小道童抄经。
但抄的并非是纯正的佛经,而是自打佛门传入中土后,一些高僧大德自己编写出来的佛经。
不是教他修佛,而是如同李臻教徒弟说书一样,把佛经之中的道理告诉他。
老杜是不读书的。
或者说书的内容都在他的脑子里,乍一看他像是坐在廊下纳凉发呆,可实际上脑子里不知道是在读《春秋》还是《金瓶梅》呢。
巧了,李臻也不读书。
他坐在伙房的门槛处,在思考那遥遥无期的悟道之事。
守静如今的书已经改成了一天一场,放在了晚上。
而这次之所以没回来后,便去看看那些龙火流民之类的原因,便是因为借助守静的眼睛,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河东流民都在大规模的夯地,道门那些专门负责那什么八八四八道宫的人对于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首先就单说这地基,因为要暗合五行八卦,方位什么的先不提,就说那夯实地基之土,就有说法。
五色土是最基本的,而五色土中,有的土还专门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
比方说道宫的主体建筑三清殿的地基之中,需要以紫玉堆砌。
什么是紫玉?说白了,就是化石。
或者说里面有化石的石材或者泥土。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化石这个概念的,所以道家人管它叫做紫玉。
紫色为道家乃至天下人心中最尊贵的颜色,是神明的专属。
而这种紫玉所制的地基,则是建造三清殿必备同样也是最基础的东西。
李臻尤记得……当时守静看到了这些不知道崔家从哪里弄来的材料时,好悬没上去啃一口,把牙给硌掉的窘境。
同样的道理,由此可见,这能锁闭龙火的八合八闭之阵,需要的东西到底达到了怎样一个丧心病狂。
而这个阶段,除了垒地基,就是夯土。
道门要求,这些民夫要在这一马平川的于栝县外,硬生生的造出来一个有山、有水、有生、有死的大阵,以地貌环境为生生不息周天衍化之图箓,闭锁龙脉。
所以于栝的流民真的很忙。
忙着吃饱饭,忙着干活,忙着赎罪……也忙着早点弄完早点能回家。
通过守静的视角看到这一切后,见一切正常,甚至守静还吃了好几顿流民们的伙食,确定盐油肉米一概不缺后,心思便彻底放了下来。
崔家,有良心。
可同样的……
崔家所展现出来的能量,也让李臻愈发心惊。
而单凭一个崔家都能坐到如此,现在想想……卢家人只是派了一小波人来阻拦他们,还真的是有些幸运。
想到这,他心里对于悟道的急迫性更强了。
可越强,却也越无奈。
道理……
成就悟道的道理,在哪呢?
……
临汾郡,临汾。
临汾郡坐落在河东郡的北部,过绛郡后便是了。
而临汾县又是临汾郡最繁华的城池,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城池规模都是于栝比不了的。
不过,最近的临汾却成了许多豪商大贾老字号的聚集地。
每天,都有几十,甚至上百车的物资被运到城外,并且有人昼夜不停的轮流巡守,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几百车物资以及那小则几百,多则几千一看就身手不弱的护卫们一同出走,南下而去。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的原因也很简单。
这些商行都是常年和崔家打交道的商号,大半个月前,崔家忽然联络了他们,列出了一系列清单。
要货,要快,要多。
而崔家的信用,这些人自然是不担心的,所以哪怕银钱没有到位,他们也已经开始备足了材料,走水运的直接千帆竞发,走陆运的则按照崔家的安排,统一来到了临汾。
在这边会有专业的护卫、以及崔氏血脉接应,带领,朝着河东而去。
至于这一路是否危险……
还行。
托那位山西河东抚慰大使的福,在扫平了绛郡与河东的乱贼后,只要按照崔家给的线路走,这一路走的异常平稳,没听过闹出什么人命。
也没人敢闹。
不管你是马贼也好,山贼也罢。
这年头……得罪了皇帝,大不了跑到深山老林躲清静。
可得罪了世家……
你又有几个脑袋能砍?
所以,哪怕没见银子,可这些商家都已经开始了行动,甚至各个环节的好处也都打通了。
在加上崔家已经搞定了沿途一切需要打点的,谁也不敢雁过而拔一根毛,以至于从临汾往于栝去的经商环境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优良程度。
不过,就在两三天前,忽然,崔家那边传来了消息。
所有商队先停一下。
倒不是说东西不要了,而是让他们暂缓运输。
等待崔家的护卫到来。
一开始还有些人心惶惶,不过在有些门路的人反复打探,确定东西还要,就是得等一批从本家出来的精兵强将到达后,亲自护送着他们一路过去,更安全后,人心便安稳了。
而大家对于为什么要这样,也不敢擅自揣测,甚至都不敢和别人聊这些事。
因为生怕那句话和崔氏犯了冲,自己这几车、乃至几十车的物料就变成了无用的废物。
所以大家心里虽然都在猜到底为什么这样,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你好我好的模样。
直到……昨夜收到消息。
明日午时,所有商队车马喂足食水草料,准备出发。
而这个消息一出来,早已经等到心急焦躁的队伍在天还不亮之时,就已经完成了集结。
几百车马与人群在城外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繁忙之景。
无数人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些崔氏的护卫。
“怎么还不来?”
人群之中,两个明显衣着都与那些伙计、力工不同的中年人站在官道旁,一边往城门的方向看,其中一人嘟囔了一句。
另一人也微微点头,显然,他也等不及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忽然,城门口的光影之中,出现了一片骑兵的影子。
“来了!”
所有人心中一凛。
而这俩人的注意力也瞬间集中了起来。
颇有种终于等到心上人的既视感。
那是一队骑兵。
书本网